御史大人眼神阴沉如水,浑身杀气腾腾。
要不是顾及今夜陛下生辰宴,他定要将容少卿捆起来,乱棍打死。
诸臣眼神不善,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容少卿无奈,只得回以浅浅一笑。
这笑落在诸位大臣眼里,不知怎么的,就成了刻意挑衅。
江崇礼顿时火冒三丈,好好好,当初真是看走眼了,竟然觉得这厮清风霁月,不似人间俗物。
如今看来,不过是外表清贵,内心一派肮脏的无耻小人。
……
贵妃一舞终毕,祁昀之把目光从魏听妤身上收回来,漫不经心道:“赏。”
贵妃为了祁昀之此次生辰,精心跳了大半年,日夜忧心难眠,生怕自己出一点差池。
日日夜夜的苦练,只为换得祁昀之的一点恩宠。
陛下对她兴致不高,昭贵妃眼底的期待顿时黯然下去。
她出身大族,哪怕心沉入谷底了,脸上依旧挂着得体大方的笑。
贵妃跪地谢恩:“臣妾谢陛下赏赐,愿陛下龙体安康,万事顺遂。”
贵妃退下后,又有妃子上前弹琴。
琴声如泉水叮咚,青鸟鸣啼,脑中不由浮现一轴生机蓬勃的春日画卷。
小桥潺潺流水的雅致景色,自然衔接到广袤农田,让人心生四季农耕收获的喜悦之感,沉浸其中,鼻尖似有麦香而来。
高超的琴技与田农收获的喜悦糅杂,既雅又实,比起附庸风雅,更叫人眼前一亮,耳目焕然一新。
百姓之生存,关乎朝廷之社稷,是朝之根本,国之未来。
此曲对弹奏者要求极其苛刻,若非心境造诣高深,松一点便是庸俗,上不得大雅之堂,多一点又太过刻意,有哗众取宠之嫌。
不少大臣纷纷点头,眼中满是赞赏。
其中,有人低声夸了一句,“不愧是魏相之女,果然不凡。”
魏相,魏忠贤,她爹?
魏听妤一愣,捂住耳朵凑上前去看,才发现自己的容貌与贤妃有五分相似。
她飘回去问祁昀之,祁昀之这才将目光放在魏贤妃身上。
“她是你的嫡姐,魏凝韵……也是魏贤妃。”祁昀之望着魏听妤头顶冒出的一缕黑气,眼尾轻颤。
阿妤向来不喜魏家人,甚至憎恶至极。
只要他开口,魏氏一族很快就会消失的干干净净。
只是有些仇,他要留着,让阿妤亲自来动手。
况且,人死了,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嫡姐?
魏听妤敏感的捕捉到这两个字,拧起眉头,脱口而出:“她是嫡出,那我是庶女吗?”
魏听妤听其他鬼说过,在世家大族,庶出的价值更多是为了给嫡系铺路,也就是所谓的垫脚石。
在祁昀之微微颔首后,魏听妤有些生气,“你们人才有嫡庶之分,我们鬼就是鬼,只有好鬼和坏鬼,才不会刻意去区别尊卑。”
说完,她气呼呼的飘走了。
祁昀之望着她飘远的背影,无奈低笑。
嗯,确实是一只好鬼。
……
魏听妤飘在贤妃面前,心里的压抑一茬接一茬冒了出来。
一见到贤妃,她整只鬼就被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黑暗滋生出奇形怪状的妖怪,它们兴奋的叫嚣着,疯狂撕扯着她的皮肉。
她疼的在地上哀嚎,猩红的血铺了一地,极大的刺激了妖怪们的抢夺。
它们恶臭的牙齿、尖锐的利爪狠狠刺入她的身体,生生挖出一大块冒出热气的血肉。
……
一阵凉风袭来,魏听妤冷的打了个颤,意识从魔怔中缓缓抽离。
魏听妤一脸复杂的摸着下巴,这魏家人,不会在她生前对她打骂折辱吧。
魏相、魏贤妃,她看着就想直接杀死。
听祁昀之说,魏相那一跤摔的实在惨,至今才能勉强能下床。
此次宴席,便由魏夫人出面。
想起还有个从未见过的魏夫人,魏听妤在祁昀之的眼神示意下,又飘到所谓魏夫人面前。
魏听妤仔细打量着她,发现魏夫人的袍服比其他夫人要朴素些,发髻上的珠钗也多是稳重端庄,看起来是个节俭的性子。
她今年快五十知命了,保养得体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细纹,瞧着慈眉善目的。
以前听小宫女说,她常年礼佛,乐善好施,眉眼带着淡淡的忧愁,是个和善的人。
那眉眼间的温和,在魏听妤眼里,分明就是蛇蝎的假慈悲。
她幽怨的飘到魏夫人身后,对着她的后脖颈吹了一口气。
魏夫人身体微抖,一股寒意顺着脖颈到她心头,冻的她手脚冰凉。
魏听妤想着吓唬人的法子,俯身凑近她的耳朵,轻轻笑了一声。
魏夫人顿时僵住了,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伺候的宫女本分的跪着不动,四周无人靠近,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惊恐一闪而过。
到底是坐上魏相夫人位置多年的人精,只是顿了片刻,她便缓过神,极力压下心头杂念。
魏夫人低头饮了一口热汤,而后吐出一口浊气,脸上又恢复一贯的平和善良。
魏听妤撇撇嘴,从怀里偷偷摸出一包深绿色的粉末。
她阴恻恻的笑着,然后将粉末一股脑的倒进魏夫人面前的所有酒水茶汤里。
方才出现的笑声,魏夫人只当自己近日劳累,不小心听岔了。
耳边尽是对魏贤妃的赞不绝口,魏夫人渐渐平静下来,眼里满是欣慰的笑。
因为魏相被陛下厌弃的阴霾也一扫而空,她抬起茶杯,浅尝一口后,脸色微微扭曲。
魏听妤得意一笑,这是独眼鬼告诉她的捉弄法子。
皇宫荒废的院子里,生长着一种少见的草,没有鬼知道它的名字。
听独眼鬼说,只要舌尖轻轻一碰,就苦的让鬼浑身抽搐、痛不欲生。
事情的起因是,他时常看见魏听妤刨草根吃,并且一脸开心,十分享受。
他一时心血来潮,也跟着去找了。
只是他运气不好,一抓就抓到了最歹毒的草。
这种草,连鬼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人。
魏夫人额头冒出些许冷汗,眼神逐渐放空,隐隐涣散。
苦到极致的,已经不是单纯的涩了,而是尖锐的麻感和针扎一般的刺痛。
殿内茶水都是由总管太监一一经手的,并且再三验毒。
宫女进殿前,会安排人细致搜身,身上几乎不可能带东西进来。
难不成,真是她?
魏夫人心里一窒,精心修剪的指甲死死扣着自己的手心,胭脂都遮不住她难看的脸色。
附近的几位夫人都察觉到她的异样,纷纷出言关心。
魏夫人无力笑笑,示意自己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