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别人的喜欢，小阿妤心里很高兴。
    她很喜欢被认可的感觉，这会让她感到满足和自信。
    祁昀之转身，低头准备着沐浴要用的香膏花瓣，细心叮嘱小阿妤不要乱飘。
    “好的。”小阿妤乖乖点头，听话地坐在洁白的软布堆上。
    许是无聊，她调皮地将小裙摆卷起来，露出两只粉嘟嘟的脚丫子，可爱地左右晃晃。
    黑暗的阴冷悄悄褪去，温暖的阳光还未出现，昨夜残留的凉气扑在圆润的指头上，冻的小阿妤一哆嗦。
    她缩回脚丫子，放下裙摆将两只小脚遮的严严实实，捂住即将消散的温热。
    凉气侵袭着娇嫩的后背，小阿妤冷不丁抖了一下，后知后觉有些冷。
    她想钻进软布中间取暖，又想起祁昀之让她乖乖坐着，不要乱动的叮嘱，只得将身体缩成一团取暖。
    她仰起灰扑扑的小脑袋，宛如一只出生不久的小奶猫，好奇又乖巧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变小之后，原本熟悉的房间，竟然有种陌生的异样感，好似身处一场真实的梦境中。
    感受到细致的差异，会让心里产生或多或少的不安。
    小阿妤一恍惚，心里的开心渐渐散去，莫名生出几分失落。
    她低下小脑袋，无措的抠着自己的衣袖，整只鬼变得灰蒙蒙的。
    小阿妤失神地望着袖口上灵动的小狐狸，鼻腔忽地一酸，娇憨的小狐狸犹如被打湿的水墨画，在她眼前变得面目全非。
    她一直都是这样，真正开心过后，难受和郁闷好似一场摆脱不了的梦魇，在她沉浸在幸福时悄然降临。
    不知从何而来的委屈和压抑，如同细密的蚕丝一样紧紧缠绕着她的身体，将她所剩不多的欢乐尽数绞杀。
    她变成鬼之后，记忆差了很多，为数不多的记忆变得很杂乱。
    她记不清很多事，也不愿意去深究。
    她现在很好。
    只是在快乐进行的时候，她会患得患失。
    幸福、欢乐，这些美好的词汇降临在她身上时，后面好似有同等的不幸和噩运在路上潜伏着，等待她自投罗网。
    ……
    “阿妤？”祁昀之关心的半蹲下身，指腹落在小阿妤冰凉的脸颊上，为她轻轻擦拭着汹涌的泪水，“怎么哭了。”
    祁昀之的声音很好听，犹如悠悠琴音，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神秘力量，能轻易地拨动鬼的心弦。
    小阿妤感到更加委屈，她低垂着小脑袋不说话，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
    温热的泪水砸在祁昀的手背上，似乎能穿透他的血肉，在他的心上烫出一个洞。
    “阿妤是不是饿了？”察觉到小阿妤双手冰凉，祁昀之将一条小软毯披在她小小的肩膀上。
    身上一暖，小阿妤鼻腔酸的更厉害，泪水啪嗒啪嗒地掉落。
    她哽咽着摇摇头，开口便是浓重的哭腔：“不、不饿……呜呜呜呜我没有饿……呜呜呜。”
    祁昀之细心的擦着阿妤脸上斑驳的泪痕，把落下的几缕乌发轻别在柔软的耳后，动作之间满是疼惜。
    小阿妤一抽一抽的哭着，祁昀之望着眼前小小的鬼，心口像是缺失了一角，喃喃道：“好，阿妤不饿。”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小阿妤不知为何，突然生气了。
    她一把推开祁昀之的手，不让他碰自己的小脸。
    酸涩的眼眶中，滚烫的泪水一颗颗落下，在空中凝结成冷漠的冰，驱散了祁昀之指尖的满腔爱意。
    祁昀之终是怔住，心口一疼，眼看着指腹沾染的温热逐渐变冷凉。
    丝丝凉风趟过，那冷变成刺骨的冰，好似之前的温暖不曾存在过一样。
    阿妤表现出来的排斥，宛如裹了蜜糖的毒药，轻而易举的击溃他的温柔欢喜。
    他心里一空，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蔓延开来。
    “阿妤，你不要我了吗？”祁昀之轻声问着，心里的苦涩无休止的扩散，好似要将他淹没。
    “你是不是嫌我没用，嫌我麻烦，不想保护我了。”
    “我知道自己没用，我……明天就离开，再也不拖累你。”
    “昨晚多谢你保护我，明天之后我就离开，从此孤身一人，不知生死如何……不过阿妤别担心，人左右是要死的，好坏由天定，我无能为力，只能顺其自然。”
    祁昀之语气低沉忧伤：“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着离开桃坞，你的恩情，我下辈子再报答。”
    小阿妤听着祁昀之可怜的话，心里没由来的愈发烦躁，她抬起头，恶狠狠道：“我没有嫌弃你！”
    祁昀之难受的低下头，眉眼拢上委屈，眸底是难言的酸涩：“你吼我……”
    小阿妤一把掀掉身上的小毯子，气的站起来，大声道：“我说了！我没有嫌弃你！”
    小阿妤一改昨夜的温软，暴躁的握紧拳头：“我也不想吼你！你不要跟我说话！我现在不想说话！！！”
    “祁昀之！你真的很讨厌！！！”小阿妤气的胸脯剧烈起伏，泪水盈满眼眶，将她的愤怒和不满一同落下。
    祁昀之失神地望着生气的小阿妤，眼神暗了下去，一副被伤到极致的黯淡模样。
    他心里传来密密麻麻的疼，嘴唇张张合合，想要开口解释什么。
    望着满脸不耐烦的小阿妤，祁昀之突然觉得，自己无力再争辩什么。
    他默默起身，身体不支颓然地踉跄了一下，神情狼狈，满身遮不住的酸涩。
    见小阿妤始终无动于衷，祁昀之心里疼到麻木，选择独自咽下一腔苦涩。
    他呼吸轻颤，强撑着精神，失魂落魄地往前走了一步。
    纵使被小阿妤伤到心，祁昀之依旧惦记着她要沐浴的事。
    他打起精神走到木几前，缓慢地挽起宽大的袖口，露出一截白皙精瘦，充满力量的手臂。
    他微微俯身，修长分明的手指握住木瓢的柄端，将铜盆里的热水舀出来，倒进一只精致的小木盆里。
    乌丝如瀑顺着肩头滑落，垂至胸前，随着主人舀水的动作轻轻摇晃。
    热气飘荡如云雾，更衬祁昀之身姿颀长，眉目俊朗，恍如画中仙人。
    小阿妤一时看的出神，小手无意识绞着衣角，湿漉漉的眸子里透出一股别扭、心虚和不明所以的烦躁。
    她脸上泪痕半干，粘黏在娇嫩的皮肤上，凉风一过，便有轻微的刺痛。
    脸上的不适，让她在心里陡然生出一股火气。
    小阿妤抬起小手，带着宣泄的意图，用力擦了一把脸。
    娇嫩的皮肤哪里禁得住她如此粗鲁对待，当即泛起撕裂般的疼痛。
    小脸一疼，小阿妤放下手，愤怒地抬脚，将掉落在身旁的小毯子狠狠踢下去。
    发泄之后，她愤愤地收回小脚，心里余火未消净。
    小阿妤握着小拳头，左右环视着，寻找新的可怜受气包。
    很快，小阿妤将目光锁定住在贵妃榻上。
    为了哄她开心，祁昀之在贵妃榻上放了一颗硕大的沧海月明珠。
    在她生气之前，沧海月明珠都是她最喜爱的珠子之一。
    小阿妤提着气飘到贵妃榻上，白嫩的小脚丫踩着昂贵的白狐毛，不怀好意的抬头，望着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的沧海月明珠。
    就选它了。
    沧海月明珠产自北冥深海，神秘而又高贵，它具有温润的质感和华美的外表，在夜间会发出海一样的幽深蓝光，美到令人惊叹，无法用言语形容。
    沧海月明珠照映出小阿妤脸上邪恶的笑容，她怀着偷偷做坏事的刺激感，将两只小手搭在温润的珠面上。
    小阿妤憋着一口气，双手往前用力一推，笨重的沧海月明珠缓缓向前滚动。
    小阿妤力气小，沧海月明珠迟钝地滚了两周，前后晃一晃，只堪堪停在榻边。
    正巧，祁昀之把木盆里热水搅凉了些，尤其适合某只搞破坏的小饿鬼，让她在里头舒舒服服的泡着。
    祁昀之伸手，满意地试着水温，他一回头，便看见小阿妤哼哧哼哧地推着硕大的沧海月明珠。
    “阿妤。”祁昀之眼皮一跳。
    “啪！”沧海月明珠掉落在未铺上软垫的木板上，珠体剧震，内部生出几条闪电般的裂缝，颇有几分破碎的美感。
    在祁昀之沉默的目光中，沧海月明珠继续往前滚，不偏不倚地撞上茶几尖锐的一角，当即摔的粉碎。
    “……”
    沧海月明珠被毁后，小阿妤恶狠狠地瞪着祁昀之，心里默数着他会在几个数后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