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昀之的话，穿过四目相对的距离，一字不落的传到小阿妤耳朵里。
    小阿妤连忙摇头，心像是被酸醋浸泡着，泪水肆意流淌，形成斑驳的泪痕，交错在灰扑扑的小脸上。
    泪水冲洗过污灰，露出原本干净白皙的小脸蛋，为倔强的表情平添上几分可怜无措。
    这副模样，着实叫人狠心不下来。
    眼看祁昀之就要离开，小阿妤焦急地握紧拳头，努力张开嘴巴，想要解释。
    她想告诉祁昀之，她言不由衷，说了许多违心的话。
    她不讨厌祁昀之，更不想祁昀之离开她。
    可话到嘴巴，哪能那么容易说出。
    小阿妤喉间堵涩，仿佛被人掐住喉咙，一个字都吐不出。
    一瞬之间，她像是变成了一个哑巴。
    难听伤人的话脱口而出，道歉挽留的话却任由她如何挪动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
    祁昀之还在等她的回答，小阿妤心急如焚，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嫩肉，迫使自己发出声音。
    喉间如同塞了一团棉花，棉花沾了水，堵住了她全部的愧疚和不安。
    小阿妤飘在空中的身体开始颤抖，她揪住自己的小衣袖，指节用力泛白。
    一句简单的回话，却好似要了她的全部力气。
    祁昀之一直在等她的回答，小阿妤迟迟不出声，他眼底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罢了。
    见状，小阿妤终于忍不住了，累积在心头的愧疚尽数爆发。
    她张开嘴巴，止不住地放声大哭，小小的肩膀犹如暴雨击打的花枝，不停的颤抖。
    不想，她不想祁昀之走。
    可是她说不了话，不能和祁昀之解释。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祁昀之离开自己，她什么都做不了，之前还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
    是她欺负祁昀之，一直说祁昀之不好，祁昀之伤心才要离开的。
    她专门欺负祁昀之，她不是一只好鬼了。
    小阿妤哭的伤心极了，泪水将两只小手打湿，在阳光探进窗时，呈现出一派亮晶晶。
    祁昀之听不到想听的话，他攒够了失望，似有若无地轻叹了一声，“阿妤，我走了，日后好好照顾自己。”
    “若是遇到困难，可以去找容少卿和宋真遇，他们都是你信任和喜欢的人。”
    “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了。”
    祁昀之推开门，阳光一下倾泄在他眉眼上，勾勒出脸庞优越的轮廓。
    身后哭泣的小团子一下就急了，她慌里慌张的飘上前，绕到祁昀之面前，紧紧抱着他的下巴。
    “不要，不想……”小阿妤紧紧咬着嘴唇，终于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声音细若蚊蝇。
    小阿妤的脸哭的湿哒哒，一扑上来，祁昀之的下巴顿时变得黏黏糊糊的。
    祁昀之听到了想要的回答，眼底泛起一丝笑。
    他把抱着他下巴的小饿鬼捏下来，低眸望着她小小的脸，故作伤心道：“阿妤不想什么？”
    小阿妤撇着嘴，抬起脏兮兮的小脸，一抽一抽的开口：“不想……离开……”
    祁昀之似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眉头微微拢起，问道：“阿妤不想什么离开。”
    小阿妤泛红的眼眶内，掉出两大滴滚烫的泪水，她失声哽咽道：“你……”
    不想他离开？
    听到这个回答，祁昀之愣住了，他有些难以置信，“我？为什么是我，阿妤不是讨厌我么？”
    “我离开之后，阿妤再也见不到讨厌的人，还可以去找喜欢的容少卿、宋真遇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小阿妤急的直摇头，她迫切的想要飘上前，抱着祁昀之，以此寻求一丝安心和慰藉。
    祁昀之还捏着她，她的身体飘不动，只能蹬着两只小肉腿，笨拙的开口解释：“不是！”
    “不是的，我不讨、讨厌你……我没有……”
    祁昀之被她绕糊涂了，思忖不久，只当她是顾虑自己的报复。
    他眼底浮现几缕纵容的无奈，温声道：“阿妤放心，我不是小心眼的人，我知晓你对我的厌恶，日后必定不会再出现，也不会利用皇帝的权利去为难容少卿和宋真遇二人。”
    眼看事情越描越黑，小阿妤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是的！祁昀之，我不讨厌你，你不要离开我呜呜呜呜……”
    祁昀之更加想不明白了，说厌恶他，要赶他走的鬼是阿妤。
    现在，哭着求他留下来的鬼，也是阿妤。
    真是一只喜怒无常的小饿鬼。
    随着喧闹声响起，外头的阳光不再柔和，洒在鬼身上，反而有些焦灼。
    祁昀之转过身，将暴露在烈日下的小饿鬼带回凉快的房间。
    他径直走向贵妃榻，将抽哒哒的小团子放在柔软白净无瑕的软布上。
    小团子哭的没有力气，双脚才接触到微凉的软布，便无力地一屁股跌坐上去。
    她用手抹着眼泪，身体一抽一抽的起伏。
    小小的粉团子，犹如一只讨人喜欢又爱哭的小狐狸崽崽。
    祁昀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小团子，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他放低了声音，嗓音呢喃轻和，犹如世间最动人的情话，“阿妤，我们方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自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我接受了你的不喜，自然该坦荡的离开你，我以生命向你起誓，离开你之后，我不会伤害你在乎的容少卿宋真遇，不会在涉足你的生活……阿妤放心罢。”
    交代的差不多了，祁昀之缓缓俯下身，指腹带着万般不舍，轻轻揉揉小阿妤的小脑袋，做出最后的道别——
    “阿妤，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说完，祁昀之收回手，敛了眸中的隐忍爱意，不带丝毫留恋的转过身。
    眼前一空，小阿妤心里极为慌乱，她急的飘上前，伸开两只小胳膊试图阻挡祁昀之。
    她眼圈泛红，已经哭到说不清话：“不要走……祁、祁，窝不要你走……呜呜……”
    小团子哭的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作为昔日的心尖宠，祁昀之有些于心不忍。
    他心里轻叹，选择别开眼眸。
    小阿妤断断续续的开口解释，祁昀之心里无奈，语气含着化不开的愁闷：“阿妤，我走了，你不开心么？”
    “其实我一直都清楚，我在你心里并非什么重要的人，甚至只能称得上寻常朋友而已。”
    “我从不敢奢求太多，只想尽我所能对你好，只是我的付出比起容少卿二人，实在太微不足道了……罢了，多说无益，我还是走吧。”祁昀之扯动嘴角，自嘲一笑。
    祁昀之抬脚便要离开，小阿妤焦急地扑上去，小小的一团狠狠地砸到祁昀之的锁骨上。
    小阿妤小脸一疼，鼻腔泛起酸麻，眼睛被撞得遍布金星，一时晕头转向。
    她一愣，随即张开嘴巴，哭的撕心裂肺，“不、不要走！”
    “祁昀之，不——”小阿妤模糊的话还未完全说出口，浓重的眩晕感袭来，她眼前忽地一暗，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
    “唔……”小阿妤神情一空，双眸无力缓缓闭上，身体仿若失去支撑的力气，顺着祁昀之的胸膛咕噜咕噜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