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的主卧里,白天干柴烈火的那对情侣却陷入了无比的尴尬之中。
紧张、好奇、兴奋,又甜蜜。
最后变成了说不完的话,两个人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从很久以前开始说,从在网上初识的那一天开始说。
何心说,“本来一开始我还是挺讨厌你的,觉得你在搭讪什么呀。”
“我……”沈时玖说,“我其实就是想表现一下,哈哈,我就想表达一下你就是那类伤春悲秋的伪文艺。嘛,那时候我就是装逼。”
“结果被你装到了,想不到吧?嘿嘿嘿,你说一句话我就发现和其他那些搭讪的账号区别很大。”
沈时玖说,“我说的什么?”
“你跟我说《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其实是隐喻。”何心笑起来,“我本来还云里雾里的呢,一听你这么说,我就把书扔了,再也没翻过。”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时候我没当回事啊。真的,就是纯装……”
“后来我想试探着考考你,结果,我发现被碾压。”
“那《布拉格之恋》你看了吗?”(根据《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改编的电影)
“哼,你还说呢!”何心坏笑道,“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沈时玖扭头看着她,她也扭头看着男友,四目相对,两个人的心突突跳。
沈时玖说,“其实我也半懂不懂,只记住那些限制级镜头了。”
何心只是笑,并不说话。
他们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但是事到临头,又发现并不是那么容易,最后变成了好像总也没有尽头的摸索,还有嬉戏……
何心摸着沈时玖的背,那家伙,绷得像拉满的弓。
何心说,“我也紧张得要死。”
九九说,“那要是明天被他们发现了,岂不是很尴尬?”
“就是啊,这个剧本怎么不是我俩白天设想的那个样子?”
“不管了。”
何心笑起来,“你不管,我也不管了。疼到起不来也不管了!”
说完就吻了过去。
然后两个笨拙的人又经历了一次失败,他俩拉着手,望着天花板哈哈哈地傻笑。
何心说,“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啊,别说啦,好丢脸。”
“可是已经亲密关系up了啊。”
“怎么up了?”
“嘶,一肚子都是……反正要嫁你。”
“那我们还是谈谈婚事吧?”
“好呀……我妈说了,随我怎么想……”
“好巧,我妈也是这样说的。”
这两个人,聊够了又玩,玩够了又聊,折腾到四点钟,才终于累了,才依在一起睡去。
到底还是朋友们在,不能心无旁骛,没办法发挥。
那事怎么比想象中的难啊!
……
敏敏和木头果然很早就醒了,这会儿,天空不过刚刚有一点鱼肚白。
木晨曦睁开眼,一阵紧张以为自己睡过了头,扭头发现五车老哥在一边还睡得正香,手机叮叮了一下。
他打开一看,是敏敏发来的消息,【你起床了吗?】
他马上回复,【刚醒。】
她回,【嘻嘻,那我先出来了洗漱了,昨晚老范和小满好像半夜又吃了宵夜喝了酒,两个人还睡得跟死猪一样。】
木晨曦,【好,我也马上出来了。】
她,【轻点,别吵着昨晚两个办大事的。】
木晨曦看着手机,她就喜欢在自己面前说这些小八卦。
经常就是莫名其妙凑过来很神秘地小声说,“木头老公,我跟你说件事。”
他一般就会同样小声配合着她问,“你说吧,什么事?”
然后她就会说点莫名其妙的小八卦出来。
每当这种时候,木晨曦就会深深地怀疑,她这样,能是天后?
他们两个人几乎同时出的房间门,相视一笑,跑到卫生间里关上门过了五分钟的二人小世界。
木晨曦跟照顾女儿似的帮她把辫子扎好,发圈套好。
她也不讲究,胡乱用温水洗了一把脸,然后刷了个牙就算完。
“呀!你动作真快!变魔术啊?”她轻笑道,“比我自己打理头发都快!”
木晨曦中二道,背了一段正经古文,“汝亦知吾射乎?吾射不亦精乎?无他,唯手熟尔?”
敏敏一巴掌高高抬起,最后轻轻落到他脸上,“我看你认识我之前,手应该是挺熟的。”
然后她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阴阳怪气来了一段《西厢记》还以颜色,“他是个娇滴滴美玉无瑕,粉脸生春,云鬓堆鸦。恁的般受怕担惊,又不图甚浪酒闲茶。则你那夹被儿时当奋发,指头儿告了消乏;打叠起嗟呀,毕罢了牵挂,收拾了忧愁,准备着撑达。”
“我……”
木晨曦看着老婆那贱兮兮的样子,顿时就伸手按住她的脸,两个大巴掌搓了半天,给她搓红了才罢休。
好一个“指头儿告了消乏”……那是《西厢记》里红娘取笑张生的话。
张生想崔莺莺,但求而不得,那怎么办呢?
红娘叫他五姑娘消乏呀……
当然这种事,曹公写贾瑞想王熙凤的时候也引用过。
“你真是剥壳煮鸡蛋!”木晨曦哭笑不得,“真是,透心黄!一套一套。”
她吐舌,“略略略。”
……
两个人快速收拾好,小心翼翼地出了门,下了楼,在清晨的早餐店里吃了两碗清汤的肥肠米线。
虽然不是过桥米线的吃法,但土鸡炖的汤还是很鲜,肥肠洗得干干净净,脆软之中还带着滑嫩,肉香混着鸡汤香,一点也不腻。
昆明的西山森林公园就依傍在滇池的另一边,要早上八点才开放,因此他俩也不急,吃了早饭,慢慢穿过周末城市逐渐苏醒的街道。
小高原早晨的空气带着一点点冷,但是深深吸一口,却是沁人心脾,之中还夹杂着一点若有似无的花香。
是比海云那带着大海味道的湿润空气要清甜一些。
因而他们俩人就特别的高兴,手拉着手,走着路还蹦蹦跳跳,像是一对青梅竹马的要去上学的孩子。
到公园的时候,公园恰好开门。
木晨曦背着些干粮和水,他们两人爬了许久的台阶,才终于爬到了那座九米高的纪念碑前。
早晨,这里没有什么人。
晨光不再熹微,朝霞也过了,太阳虽然还不那么刺眼,但已把纪念碑的影子拉在地面上老长了。
在草木环绕之中,这里显得有一些肃穆。
【南洋华侨机工抗日纪念碑】
【云南省人民政府立】
敏敏喘着气,额头上微微出着汗,但很快就恢复了,在汉白玉的碑前站了好一会儿。
木晨曦没有打扰她,或许她是在这个世界的遗迹里,寻找着平行世界的碎片,或许吧,能让她安心就好。
“我给你拍一张照片吧?”木晨曦说,“去年你就想来看一看,今年终于成行了。”
“好啊。”
她应了一声,然后在纪念碑旁边端端正正地站好,两个手掌搭在一起,自然垂落在身前,连背也挺得很直。
木晨曦站到远处,给她拍了一张。
敏敏没有摆任何可爱的照相姿势,只是带着些微笑。
拍了一张之后,她有些遗憾地说,“怎么忘了带一个自拍杆什么的?”
这时候,一个年轻人爬了上来,那人戴着一个黑框眼镜,圆脸,中等身材,背着一个旅行包,一副游客样。
木晨曦就跑上去问他,“帅哥,你好,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拍一张?”
那个圆脸帅哥很高兴地接受了请求,“ok。”
片刻他又改口道,“好的好的。”
木晨曦笑了一下,没多问,只道了两声“谢谢”,就快速跑到敏敏身边去,同样端正地站着了。
很快,圆脸帅哥把又做了一个‘ok’的手势说,“好了,两位。”
敏敏和木晨曦就走下了台阶。
敏敏问道,“谢谢你,需要我们帮您拍一张吗?”
圆脸帅哥摸出来一台装好了镜头的微单,“求之不得,谢谢。”
夫妻俩很快也替他拍好了。
那人走下来笑道,“这次来贵国旅游,简直远超预期,就是希望免签的天数能够更长一些。”
敏敏问,“啊,您是马来人?”
“是啊,”圆脸年轻人说,“趁着读大学之前,来这边旅游看看。”
敏敏说,“怪不得这么早来看这个纪念碑呢。”
“呵呵,是,”马来大学生说,“家里老人说过,太爷爷葬在这儿的,不过,找不到墓了,碑上也没有他的名字。”
他说完笑了笑,“好了,我行程比较紧,二位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