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二人眉来眼去的时间，宋明广终于说话。
    “四位仙士请坐。”
    边上就摆着座位，在杨寿的指引下，各各坐好。
    营内有小厮，送上香片绿茶。
    这些都是中原的风俗，高阙城虽然归了匈奴，在宋明广到来之后，尽数回归原先的做派。
    鹿攸宁装模作样，手里拿着拂尘。
    学着巩安的样子，将拂尘摆去左手的臂弯，右手拿起茶盏。也不喝，好像随礼一样，端起来拿一会儿，又放下。
    宋明广话很少，冷漠的面孔，清晰好看的五官。
    鹿攸宁基本都在欣赏他的颜值。
    凭良心讲，如果她是相貌平平的匈奴居次，也会被这位青年将军打动。
    脑回路转起来。
    宋明广看着三十岁左右，按杨寿所言，倒推三年前破城，那时他也有二十六七岁。古人成亲都早，他肯定有妻，甚至有子有女。
    他叛敌了，宋家将他驱出了族谱。
    鹿攸宁心头一动，这里是古代，贵族都是倚靠宗族生活的，他投靠了匈奴，日子还是一样的过。
    但他留在大顺朝的妻子儿女该怎么办？
    抬起眼，鹿攸宁的目光凌厉起来。
    此刻，宋明广终于开始说话，“杨寿说，仙士认为高阙城进了怨鬼？”
    徐寻南很肯定地点头，“昨晚的大火与雷劈都与怨鬼有关。”
    “仙士如何得知？”
    “茅山青羊宫的宫主，也就是在下的师父，夜观星象，又掐指测算，高阙城的方向有怨鬼。特意派弟子四名，前来捉拿。”
    徐寻南上辈子耕读世家，书看得多，忽悠起来，也是一套一套。
    宋明广面无表情，“你师父说的是高阙城的方向，有没特别指出就是高阙城？”
    “那倒没有。”
    徐寻南继续说话，“但是我们在城内见到了怨鬼，就是昨晚。”
    “具体说说。”
    “道士捉鬼自有一套方法，不与外人道也。”
    徐寻南傲骄地抬起头，“将军只需要知道，我们与怨鬼厮打了一程，后来发现，城中不止一只怨鬼。起码……”
    说到这里时，他发现宋明广的面色明显有了变化。
    “有几只？”他问。
    徐寻南伸出三根手指，“起码有三只。”
    这一下，不止宋明广，杨寿的目光也严峻起来，“仙士，可知道这些怨鬼的由来。”
    “高阙城是战场，在此枉死的军士、百姓不计其数。”
    宋明广直起腰板，没好气的样子，“出现几个怨鬼有甚奇怪的。”
    “杨寿。”
    他喉咙跟着响了一格，语气平淡，“你去准备一些纸钱、元宝，傩祭法器，发放给军士，晚上巡城的时候每条街道都烧一烧，化解怨气。”
    转过头，他又看向徐寻南，“高阙城的事情，由高阙城的军士来化解，就不劳仙士费心了。”
    拒绝的意味太过明显。
    杨寿都尴尬了。
    徐寻南却不以为然，站起身，他又行一礼，“那我们就告辞了。”
    “好。”
    宋明广坐着没动，眼睛微微眯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军营出来，杨寿尴尬的表情还在，“将军不太相信……鬼神之事。”
    鹿攸宁有事情问他，随便挥挥手，“未入这一行之前，我也不信。”
    然后她问感兴趣的，嗓音刻意压得低，“将军在京师的妻儿……怎么样了？”
    杨寿面孔骤然变了颜色。
    左右看看，他小声地说，“将军不许我们提这个。”
    鹿攸宁咬文嚼字，“你又没有提，是我在问呀。”
    杨寿思索了一下，凑过去小声地说，“将军夫人也是将门之后，与他育有一子一女，事发之时，幼子才刚刚两岁。将军被逐出族谱，妻子儿女亦被逐出家门。不过将军夫人的娘家不错，将他们接回去了。”
    鹿攸宁听得直皱眉，“宋家不是人啊。”
    “没办法，朝野上下都盯着宋家，不这么做，他们过不了皇帝这一关。”
    “妻儿现在都好吗？”
    “那我不知。”
    “你不是号称和将军关系甚笃的吗？怎么都不关照他的妻儿？”
    “她们被娘家人接走，我哪里方便去看。再说我来了高阙城，也是鞭长莫及。”
    杨寿替自己辩解。
    鹿攸宁看他的眼神却有了变化，“你良心能安？”
    杨寿突然就说不出话来，垂下头，默了。
    正说着，有兵士急急跑来。
    “杨将军，居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