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闷葫芦佩兰都说执念是很可怕的东西。
宋时砚总感觉这番话充满了暗示。难道她们主仆三人是想以此事警告他?
但说句实话,在池听晚嫁进摄政王府之前,他对她就只有感激。
所以什么执念,什么得不到其实都安不到他身上。
不过他也没有要辩解的意思。说再多也不如实际行动。时间久了她自然也就明白了。
给李太后种无相蛊的第一天晚上,池明煜出事了。
眼瞧着一切尘埃落定,是该启程回京的时候了。但池明煜舍不下当地的这些美人。即便再喜欢也不可能全都带回去,那样做就太明显了。
他准备先把最喜欢的那两个带回去。至于其他的,徐徐图之。
眼瞧着要回京了,他想在前夕好好放纵一次。所以把所有美人都叫进了屋里。
他为了尽兴,吃了三倍的药量。
可偏偏当晚遇到了刺杀。
池明煜的身体本就被药掏空了不少,现下又受重伤和惊吓,所以就没救过来。
顾景宣知道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了,“你说什么?刺杀?”
“人已经没了......”
虽然知道池明煜继续放纵下去迟早会出事,可顾景宣觉得他至少也是回京以后的事。这事情发生的也太猝不及防了,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现如今只能八百里加急先将此事回报摄政王与皇上。
八百里加急:“古时候的文件传输靠得是驿站,一般每隔 20 里有一个驿站,一旦需要传递的公文上注明“马上飞递”的字样,就必须按规定以每天 300 里的速度传递。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传送的速度可达到每天 400 里、600 里、最快达到 800 里。
传递紧急文件时,每个驿站都用快马,这样,虽然不是千里马,但每匹马都拼命跑,也可以一日千里,“八百里加急”专用来表示紧急情况下的信息传递。比飞鸽传书速度要快许多,可按现在计算方式来看,八百里加急即便快到不能再快,也至少要两天的时间。”
池明煜和一众美人玩乐过程中遭遇刺杀重伤去世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鹤州。
百姓们意外但不惋惜。
有些还不免为顾景宣担心。
毕竟池明煜是本次鹤州行最高品阶的官员。此番在返京复命前骤然被杀,皇上必然震怒。他们都担心顾景宣会因此被罚。
*
得知事情已经办妥,李太后心里别提有多舒坦。
出了这样大的事,鹤州那边必然会八百里加急汇报此事。也就两三天的功夫,这件事就能传回京中。
她就不信池听晚会对此事无动于衷。
这一查,就会查到宋时砚的身上。她倒是要看看,这二人是否真能全无嫌隙。
期待的事情有了,李太后觉得日子都过的比以前有盼头。她每天睁开眼睛问的第一件事就是有无鹤州消息。
只可惜,八百里加急的信件没等到,一日凌晨的剧痛感却等到了。
这一日李太后是被疼醒的。她觉得全身都好似有东西在啃咬,全身每一寸都剧痛无比。疼的她身体蜷缩,止不住的打滚。
听见动静的小宫女赶忙闯进来,“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怎么了?”
此时的李太后正蓬头垢面的倒在地上尖叫,“快,快给哀家找莫宁来!快!”
看清李太后脸的那一刻,小宫女忍不住尖叫一声,“太后娘娘,您......您的脸!”
起初李太后还在踹椅子捶床,但现在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看到小宫女这副见鬼的模样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鬼叫什么?还不快把莫宁给哀家找来!”她拼着最后一口劲吼出这句话。
小宫女赶忙前往莫宁住的寝殿。莫宁是除张姑姑以外唯一一个拥有独居权利的宫女。太后娘娘近来对她的倚重程度甚至超过了张姑姑。
此前拥有此待遇的还是孙嬷嬷。
看太后那副样子,分明跟疯魔也差不了多少。现在似乎也只有莫宁能让她冷静下来。小宫女生怕自己遭殃,所以跑的很急。
“莫姑姑!莫姑姑!太后娘娘急着要见您!”小宫女急切的敲着莫宁的房门。
可里面的人却始终没有动静。
小宫女咬牙直接推开了门,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她顿时愣住了。
床铺还是乱的,会不会是去如厕了?想到这里,小宫女赶忙往茅房跑。
找了一圈也没找见人。小宫女赶忙号召慈安宫的人都帮着一起找。
可半个时辰过去也没找到人。
小宫女颤颤巍巍的回去复命,“太......太后娘娘......莫宁姑姑不见了。奴婢们已经把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还是没找到人。”
此时的痛感已然减轻了许多。回想起莫宁说的话,以及刚刚小宫女的反应,李太后的心极为不安。她试探性的拿起了桌上的铜镜。
看着沟壑密布的侧脸,她的泪顿时涌了出来。
她心里只浮现出两个字:完了。
小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太后娘娘的脸比刚才更可怕了......
李太后嗓音沙哑,目光无神,“不必找了......皇帝如今在哪里?让他来见哀家。”
“皇上......皇上似乎还未下朝......”
“你去金銮殿后门守着,务必让他下朝后就第一时间来慈安宫。”见小宫女依旧一动不动,李太后心里的火顿时又涌上来了,“还不快去!”
“太后娘娘息怒,奴婢这就去!”小宫女连滚带爬的离开慈安宫。
下朝后,宋时砚没急着出宫,他主动找到了宋玄初,“皇上此前不是有问题要问臣,臣今日正好有时间。要问什么便问吧。”
“那便有劳皇叔了。咱们移步御书房慢聊。”
小宫女大着胆子跪在二人面前,“奴婢参见皇上,参见摄政王!”
见宋玄初变了脸色,他身侧的太监赶忙出言训斥,“大胆奴婢!竟敢拦皇上和王爷的去路,你有几个脑袋?”
“皇上恕罪,摄政王恕罪!是太后娘娘让奴婢来的!太后娘娘说有急事想要见皇上!还请皇上移驾慈安宫!”
宋玄初忍不住皱眉,“母后若有急事,为何不直接来找朕?”
现如今卯时都还未过,母后竟起这么早?
卯时:相当于现在早上的5时到7时。
宋时砚了然。看来是蛊毒发作了。
“既然太后有急事,那皇上就快去吧。”
“那朕便先去慈安宫了,改日再跟皇叔探讨。”上了龙辇的宋玄初满心烦躁。这一大清早的,母后这是又闹什么幺蛾子?
宋玄初进慈安宫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他那个一向在意自身形象的母后竟然蒙头垢面的跌坐在地上。
“你来了。”
待看清李太后另一侧的脸时,宋玄初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得到试探结果的宋时砚直接回了王府。
果然,“莫宁”已经回来了。
“参见王爷。”
“这次的事情完成的不错,记得去找秦澈领赏。还有,水牢那边的人,换你看着。”
“属下遵命。”
他倒在书房用最快的速度把奏折都处理了。从前皇兄还在的时候,朝中的老家伙总会在奏折上写废话。皇兄每次都不胜其烦,总跟他抱怨。有一次他还把那些奏折归类在一起让他看了。
内容的确让人无话可说。
他执政后特意强调了这个问题,所以那些废话他再也没见过了。
如此倒也能省去不少时间。
毕竟写废话的折子外面也没标注。谁知道哪个是重要的,哪个是废纸。
还不是得一样一样的挨着看。
御医们都被宣到了慈安宫,他们先后把脉后都面露难色。
“这......太后娘娘像是被人种了蛊。而且还不止一种。”
李太后攥紧了拳。她当然知道不止一种。
她现在的症状和模样,跟莫宁曾描述过的是一模一样的。
金蚕蛊和无相蛊。
这都是她曾经想给池听晚下的东西。
现在全都回报到了她的身上。
她知道,要想尽快解蛊,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下蛊人。
可莫宁现在失踪了。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莫宁背叛了她。
她被下蛊的时间,应该就是那个莫名睡个两个时辰的午后。
她那天心里很不安,她还特意把莫宁叫过来询问了情况。
什么安神香,分明就是促使她长眠不醒的迷药。
她知道金蚕蛊和无相蛊的潜伏期不同。这两种蛊必然是分开给她下的。
若真是那天就种下了无相蛊,她的脸早就该有反应了。
连日子都把控的这么准。除了莫宁背叛,她想不到其他情形。
李太后留下了准确说出两种蛊毒名字的御医。
等其他人被遣走后,她才终于揭下了脸上的面纱。
御医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看到李太后沟壑交错的大半张脸时,心里还是不禁惊了一下。
不过好歹他也从医这么多年,见过的疑难杂症还是挺多的。所以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的确是无相蛊。可下官并无解雇之法。为今之计还是要尽快锁定下蛊之人。”
“可下蛊之人又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你可有什么缓解的法子?”
御医有些犹豫,“这......只怕太后娘娘是要遭点罪的。”
李太后咬牙道:“是需要割开口子取蛊虫吗?”
御医有些惊讶,“娘娘高见。”
“可有把握能取完?”
“这......微臣也只能尽力一试。”
御医在李太后脸上开了个小口,好在发现治疗还算及时,蛊虫还未广泛繁衍。
可御医在夹出蛊虫的时候,宋玄初还是有些犯恶心。
“朕就不打扰御医为母后诊治了。朕先出去等着。”再继续待下去,他一定会忍不住呕出来的。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李太后满身悲凉。
这就是她的好儿子。
一只、五只、十只......
眼瞧着终于夹完,御医才松了口气,“长大的蛊虫目前倒是还不太多。可繁衍而出的虫卵就有些......”
李太后闭上眼,“你尽力清除吧。”
脸部做完大致“清洁”后,御医犹豫着开口。
“太后娘娘,这无相蛊不仅可食人面部的皮脂,可否容微臣看看您胳膊处是否有受到波及。”
李太后果断掀起了衣袖。
“太后娘娘右臂上端似乎......”
御医话音还未落,李太后就直接把外衣脱掉了。随后还有贴身的里衣。
等上身只剩一件肚兜的时候,她才终于停下。
御医目光低垂,根本不敢看她。
李太后心一横道:“把胳膊上的也夹出来吧。”
待全部夹完以后,御医赶忙退开身子,“肉眼可见之处已经全部夹完了。只不过,这些蛊虫的繁衍能力极强,个别虫卵肯定是夹不干净的,所以......”
“既如此,你就留在哀家的慈安宫。”
御医面露惊恐:“微臣不敢!”
“这是哀家的懿旨,由不得你拒绝。”李太后冷笑道,“若你实在担心会冒犯哀家。那哀家也可以让皇帝下令把你处理完了再送过来。”
很明显,这是要让他当太监。
御医浑身发颤,“太后娘娘开恩!”
“只要你好好为哀家医治,哀家自是不会割了你的命根子。可你若办事不力......”李太后语带威胁。
“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既如此,你以后就待在慈安宫。哀家对外会宣称你已经被处理过了。”
御医眼睛都红了。他还未到不惑之年,居然就要顶着太监的名头被人嘲笑。
可他心里清楚,他若不服从,就真的会被处理。
李太后笑着勾起他的下巴,“你放心,只要你好好服侍哀家。哀家自是不会亏待你。”
看懂太后眼中之意的御医心里更恐慌了。
虽说面部的蛊虫刚刚已经夹的差不多了,可李太后脸部交错的沟壑还是未有任何改变。她自以为笑的风情万种,殊不知落在御医眼里比厉鬼还要可怕。
“你叫什么名字?”
御医磕磕巴巴的开口道:“微臣......杨仕川。”
“笑一下给哀家看看。”
杨仕川颤颤巍巍的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李太后顿时一巴掌扇过去,“笑的太丑了!”她惊讶的发现,此人笑起来竟有几分像年轻时的先帝。这一认知让她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