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堵在京都府门口的百姓见到那标志性的马车,人群中不知是谁道破声大喊着。
“是医仙!”
“医仙来了!”
半夏停下马车,撩开帘子,好让百姓能够看到马车里面的小姐。
见小姐起身,半夏不赞同道。“小姐,你肩上的伤口不利于身体移动,伤口要是再次撕裂,怕是这肩膀也会落下病根。”半夏用着很小声的声音但实际上靠近马车的百姓都听到了。
“这半夏姑娘说的是,医仙有伤在身,不利于移动,还请医仙顾及身体,切莫下车。”
“对对对,医仙从城外一路上马车颠簸,对伤口确实不利,请医仙不必担忧,遇刺的事,京都府一定会给医仙一个交代。”
“哪怕京都府不给医仙交代,我们也不会就此罢休。”
刚到门口的程之礼脚下一滑,好在衙役及时的接住,不然就要摔了个狗吃屎,哎呦喂,这话说的大逆不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造反。
程之礼挤进人群,有衙役在前面开路,顺畅的来到马车前,拱手赔笑道。“医仙到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望医仙莫要怪罪。”
“大人身为朝廷命官,怎可对我这一介江湖郎中行礼,让民女实在惶恐。”
“咳咳咳...”牵扯到肩膀的伤口,她抿着嘴脖颈流着虚汗,声音越发的虚弱。
这让程之礼汗毛倒立,目光如刀地在他身上刮了一遍又一遍,这让程之礼很是惧怕,生怕失去理智的百姓会冲上来把他活活打死。
“让医仙遇刺受伤,身为朝廷官员,必当全力抓捕幕后真凶,陛下也对医仙遇刺一事颇为看重,特地命在下必要水落石出,给医仙一个交代,也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她接过半夏递过来的药丸当着百姓的面吃进去,喝了口茶水顺着,即便带着面具,百姓都能感受到她的虚弱,这让百姓更加厌恶那幕后凶手了。
“陛下英明神武,必不会让我受委屈,也相信大人高风亮节,查出真凶。”
“咳咳咳...”每说一句咳得更加厉害了,她拿着帕子捂着嘴,帕子上鲜红的血液让半夏惊呼。
“小姐,你咳血了!”
“什么?医仙咳血了?”
“听说昨日那刺客剑上抹毒,以医仙的医术解毒不在话下,可谁料又遭到范闲辱骂,气血逆行,晚上又有刺客行凶,本来正在调理的身体,越发严重。”
“你刚才没有听到半夏姑娘所说医仙的伤口曾裂开过,这番折腾下来,怕是铁打的身体都遭不住。”
她抬手制止半夏,轻柔的嗓音虚无缥缈,好似下一秒羽化登仙飞回天上。
“不必担忧我的身体,听闻大家担忧我遇刺一事,特来京都府讨个说法,我何德何能让你们为我如此担忧。”
“医仙前段时日无偿为我们义诊,还自掏腰包让我们这些吃不起药的救回了一条命,更别说散尽家财出书,更是分文不取,让我们这些百姓更是找回了半条命,即便是不识字的也能看懂,百姓都看在眼里。”
“对,就连我家里七十多岁老眼昏花的老母都能重见光明,医仙造福,是天下百姓之福。”
“医仙之名,当仁不让,实至名归,切莫因小人而损坏自身健康。”
她眼含泪水,捂着右肩颤颤巍巍的起身下马,泪眼盈眶,带着啜泣:“微生受之有愧。”
“大家的心意我领了,此事陛下已经下旨,京都府绝不会辜负陛下的厚重,所以请各位不要切莫冲动,以防被利用蒙蔽,在家等候消息便好。”
“咳咳咳...不然我便无法安心养伤...咳咳咳...”
半夏扶着她倒下的身体,眼里流露的担忧恨不得把小姐抱起放回马车。
“小姐,你的身体不许情绪激动,对伤口不好。”
百姓面色担忧,一个个围上前把程之礼挤到外面。“我等听医仙的话,回家等候消息,必不会让医仙为我等担忧。”
“医仙放心养伤,我们虽然不识大字几个,但既然是医仙所言,我们必定遵守。”
“大家听到了吗?医仙不顾自身安危来担忧我们被人利用,我们也不能再让医仙操心,所以大家各自回家等候京都府的消息就好。”
“医仙还请回!”
“医仙回去吧!”
“多谢各位,这样我也能安心了。”强撑着身体最终还是撑不住倒在半夏怀里。
半夏抱着小姐上马车,动作轻柔的把她放下,拿起一旁的毯子盖在她身上。
人群中纷纷让道,目送半夏驾着马车离去,上前相送直到城门口,目睹了马车消失这才纷纷散去
回到别院,直到进入房里才一改刚才在大街上的虚弱,摘取下脸上的面具丢到一旁,抚着呼噜呼噜不停的桑葚,半夏给她递上一杯清茶。
半夏随后一屁股坐下来往嘴里塞着零嘴。
“小姐,这昨日闹出这么大动静,这流言蜚语都传遍大街小巷了,居然想出用小姐遇刺的消息压制,虽说解决了燃眉之急,可也不怕查出来这自导自演该如何收场。”
半夏笑得幸灾乐祸,好不得意,谁让那李云睿做出的事那么恶心,恶心到让半夏恨不得昨晚跟随小姐一起亲手划了那李云睿的脸。
不过半夏留在别院守护以防他们打一个猝不及防。
她轻轻摩挲着杯面,感受其光滑的质地,不着急喝,反而是贴近鼻尖深深吸了一口,茶香四溢,让人的心情瞬间放松。
“可不要小瞧了南庆这位皇帝,甘于蛰伏,绵里藏针,心狠手辣,在背后玩弄人心与掌骨之间,甚至连亲儿子都能拿来养蛊,此人深藏不露啊。”
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从这位庆帝的所作所为也能够猜测出来,别忘了,她可是经历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世界,吃过的盐,看过的人,经历过的事可比窝在皇宫贪生怕死害怕某人来庆帝强百倍。
大宗师啊,虽未交手,但不足为惧。
半夏咽了咽嘴里的零嘴,牛饮着茶咕嘟咕嘟往嘴里倒。
“那也就是说,最后查到出自长公主,也会不留情面了?”
饮下一口茶,香气在口腔中散开,使她整个人都心情愉悦,眉梢透露着欢愉。
“不会,庆帝要脸,必会顾及皇室的脸面,不然也不会借我遇刺之事压下。”
半夏脑瓜子迷糊了,抓着桑葚撸了一把。“那既然保下李云睿,可小姐你在民间的威望,怕是随意推出一个替死鬼出来,百姓必不会答应。”
她把茶杯放回桌上,用手指捧起茶碟上的茶盖,探索着它的纹理。
“这黑锅自然不是一般人来背,比如最近为友报仇对我这医仙辱骂的范闲,皇宫遇刺能在两位九品高手坐镇下堂而皇之行刺小师无影无踪,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四大宗师才有这个本事。”
半夏顿了顿,歪着脑袋道:“普天之下,四大宗师唯有北齐皇族苦荷,东夷城守护者四顾剑,南庆叶家保护神叶流云,还有一位据说是在南庆皇宫。”
“这叶流云是南庆人,更何况在朝廷也颇有威望,天子脚下当差,又是守护皇权当仁不让第一人,必是不会出手。”
“北齐重文轻武,这千里迢迢来到庆国行凶,更是不可能,这边疆还有南庆大皇子坐镇,想来不会莽撞。”
“这东夷城是最弱小的一个,虽说有四顾剑坐镇,可居全国之力不是庆国的对手,更是没有道理会对庆国出手。”
“那只有范闲,据说范闲身边有不亚于大宗师的高手在守护,所以即便不是范闲所为,他现在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喵喵喵!”从半夏魔爪里逃出来的桑葚哈气骂的十分脏,不等半夏伸手过来抓,骂完就跑的桑葚一溜烟逃之夭夭。
她姿态闲散地在倚靠着床榻,神情放松,手指懒散地搭在腰间,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
“你与范闲也接触过,那你觉得范闲会乖乖的背这个黑锅吗?”
半夏摇摇头,一脸肯定道。“不会。”
这让半夏本就不太聪明的脑子更加迷糊了。“小姐,你就别打马虎眼了,快与我说说吧,我脑子好痒,要长脑子了。”
半夏讨好的拿起茶恭敬的递过去,“小姐,就告诉半夏嘛~不然我指定睡不好,吃不香。”
她素手微抬,执起茶杯,轻轻掀开茶盖,淡淡撇去浮沫,随即吹了吹,余光瞄到半夏抓耳挠腮,一副快点说的焦急神色,不紧不慢的轻咽了一口。
“我遇刺之事,就算范闲不背,那李云睿也会让范闲背上,借此可以逼退林婉儿和范闲的婚事。”
半夏虽然脑子不是很灵活,但也不是蠢货,没有小姐这般能够看破事情的本质,但耳濡目染还是会思考,只是大多数时间都不怎么动脑子而已。
“可范闲此前并未和小姐有过冲突,而且遇刺和范闲的时间有所冲突。”
“你忘了吗?来京都之前在儋州的偶遇,虽然是言语冲突,但势必会夸大其词扭曲,就算未能让范闲背锅,但被蒙蔽的百姓,只需煽动一下,那范闲民心所失,遭到唾骂,试问这样声名狼藉,还对造福天下的医仙出言不讳,甚至买凶行刺的男子,谁家还会把女儿嫁给他呢?”
半夏倒吸一口冷气,“这李云睿好狠的手段,借此逼退婚事,让范闲声名狼藉,还打压小姐,一箭双雕,好厉害。”
“小姐慧眼识珠,识破了李云睿的诡计,还重创李云睿,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火烧广信宫,李云睿遇刺会出自小姐之手。”
得意高兴的半夏反应过来问道。“可小姐你还没有说皇宫遇刺的事谁来背锅?”
她微微一笑,红唇似娇花初绽,眼波流转之间带着几分戏谑。
“这不是有东夷城的四顾剑嘛~”
“四顾剑?”半夏震惊的站起身,“怎么可能!也太荒谬扯淡了吧?”
她把茶盏放到桌上,手托腮,红唇噙着浅笑,似有似无地勾人心魄。
“慌不慌缪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权者相信就行,谁是凶手有时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学会揣测上位者的心。”
“等着吧,这件事还会有人再出手的,到时谁是凶手已经不重要了。”
“又要生灵涂炭了。“
”半夏,这段时间闭门谢客,谁来都不见。”
“是。”
“对了,帮范闲尾巴扫干净点,我可不想养伤期间有虫子扰了我的清净。”
“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