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情况，就好像是村子里所有的人都被集体催眠了。
    村民们全部活在被保家仙庇护的幻想中，顾北辰不觉得会有人愿意做独醒的那个。
    他们正在想从哪里找突破口的时候，忽然有人叫住了他们。
    回头看去，身后站着一个与墨黎年纪相仿的女孩子。
    “小哥哥、小姐姐，你们好，我是李长青的女儿，我叫李招娣。”
    二人与李招娣打了招呼，李招娣问道：
    “你们两个是为了保家仙来的吧？”
    墨黎和顾北辰沉默着没有回答，李招娣继续说道：
    “我希望你们不要打扰这个村子的生活，他们这样没什么不好，真相有的时候并不重要。保家仙也没有做恶事，只是图点小财，村民们的钱不供给他们也会花在喝酒上、赌博上，一样不会变得富裕。再说，这里空巢老人占大多数，保家仙的存在，其实是给了他们希望和信仰。”
    “所以，无论你们是谁，我希望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墨黎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这好像就是顾北辰嘴里那个“独醒”的人，但她却不愿意叫着别人一起醒，甚至拦着外来人提醒村民的行为。
    顾北辰反问道：“你说的希望和信仰是什么？让愚昧的人更愚昧？幻想保家仙能解决他们所有的问题，从而放弃自己的努力？”
    女孩不经意间带上了一些轻蔑。
    “努力？他们有什么可努力的？真正愿意努力的人，早就离开村子了，留下的这些，要么太老要么太小，剩下的就是太懒的。他们就是鲁迅先生说的那间铁屋子里，根本就不愿意醒来的人。你大嚷大叫干什么呢？”
    墨黎忍不住问她：
    “你就是你嘴里‘真正愿意努力’的人之一呗？”
    墨黎早就发现李招娣颇有慧根，但此刻却有黑云罩顶。
    “当然，而且我是最努力的那个，我马上就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了，明年我去上大学就会彻底离开这里了。”
    “彻底离开？然后呢，不回来了吗？”
    “大概率是不会回来了吧，回来做什么呢？就像我说的，留在这里的人就是在铁屋子里，他们之所以满足于这个环境，是因为他们无力改变，也不想改变，所以对他们来说，别知道太多真相，让他们活在幻想里反而对他们是一种善良。”
    墨黎有点无语。
    这个同为18岁的女孩子，强词夺理确实是一把好手，明明是这么荒谬的事情，却说得振振有词。
    墨黎还在想怎么反驳她，就听见远处有声音传来。
    “招娣，招娣，你们老师打电话来，说你被保送了！他让你赶紧给他回电话。”
    李招娣面露惊喜之色，向着墨黎二人投来了一个得意的眼神，好像是在说“看，我说过的吧。”
    她匆忙开口，再次嘱咐二人不要插手村子里的事，就一溜烟地冲着小商店跑去了。
    顾北辰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叹了口气，说道：
    “她这个大学怕是上不成啊？”
    “你也看出来了？算了，先去看看那两个仙儿在干什么吧。”
    墨黎说完后，与顾北辰循着灰、黄两仙的气息走去。
    半晌，两人停在了村里最豪华的小别墅前。
    能在这么贫穷的村子里挖出这么多钱，两仙儿在村民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老规矩，先礼后兵，顾北辰上前一步敲门。
    但是敲了良久却没见有人来开门。
    他们确认两仙儿现在就在院中，于是，墨黎说道：
    “‘礼’过了，直接进吧。”
    两人跳过一米多高的院墙，直接来到了后院，找到了一间专门供奉保家仙的屋子。
    屋门洞开，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墨黎和顾北辰看到有两只肥硕的“大老鼠”躺在屋子里吃水果，一灰一黄。
    两只“老鼠”这时也看到了有人来了，却丝毫不慌。
    那灰色的老鼠人模人样地挥了挥手，屋子的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
    墨黎玩味地笑了笑：
    “有意思，装神弄鬼装到我面前来了。”
    接下来，就是十分枯燥的打斗场面。
    两只仙儿虽然受了诸多香火供奉，但他们本就不是战斗种族。显显神通吓一吓普通人还绰绰有余，面对掌握了正统道术的墨黎和顾北辰，就只有挨揍的份儿了。
    两仙儿开始还龇牙咧嘴地想要反抗，但很快就认清了现实，老老实实地求饶认怂。
    于是，接下来的画面，就是顾北辰和墨黎坐在供桌旁边。
    灰仙儿端茶，黄仙儿倒水，招待得十分殷勤。
    但是从二仙儿嘴里，也没有得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当初的两个弟子因为惧怕大妖离开了村子，在外地安家落业，生活水平也是一般。
    现在的弟子七八岁就出马了，十几岁就出来闯荡，因为有些本事，所以一直走的偏门。
    来村子之前，他们干过小偷、传销、碰瓷和其他的街头骗局。
    但都没赚到钱，还被抓起来过两次。
    尽管如此，在实践中，还是让他们学到了不少投机倒把、坑蒙拐骗的本事。
    无论是对普通人心理的了解，还是对忽悠人话术的研究都非常到位。
    城里的钱不好赚，人越来越精明，执法也越来越严格。
    于是，两个人把目光投向了偏远的农村，找到了这个村子。
    没想到，第一站就让他们站稳了脚跟，而这一骗就骗了十几年，更是让他们收获了金钱和尊重。
    黄仙儿一五一十地将他们的经历讲了出来，接着又贼眉鼠眼地补充道：
    “弟子出息了，我们自然也跟着享福，在这里受到的香火和供奉，比之前的多太多了。所以有的时候，这两个弟子稍微做一些小小的坏事，我们俩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墨黎瞪了他一眼。
    “小小的坏事？你展开说说。”
    黄仙儿依旧陪着笑脸。
    “真的就是无伤大雅的，比如用烂木头做神龛啊，让村民染个病撞个邪什么的再去救啊，还有骗骗小媳妇什么的，就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坏事了。”
    墨黎冷哼了一声，问道：
    “你们管这叫‘小小的坏事’？那我再问你，大门上那个专门镇鬼用的八卦镜可是真东西，你们仙家都在，为什么还需要那个？”
    黄仙儿这时有点欲言又止，但在墨黎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中，还是说出了实情。
    “这也不赖我们啊，村子里有的人病了，不去看，非要来我们这，我们又不是白老太太会看病，只能用驱邪仪式应付。但还是死了几个人，老灰的弟子怕死人太多有损威望，就让我控制死人的阴魂回家谢恩，就说是我们赶走了邪祟，ta终于能安息了。这样一来，人的问题解决了，但阴魂却集体暴走了，滞留在村子不肯走，一到晚上就来家里闹。所以我们才装了那块八卦镜，那八卦镜是从老家带出来了，有年头了，所以甚是有些法力。”
    墨黎眯着眼睛问道：
    “所以，这些也都是‘小小的坏事’？普通人的性命在你们看来根本什么都不算吧？”
    黄仙儿还在狡辩，说是人类愚蠢，自作自受，但墨黎根本不理它了，等待着两只“老鼠”的，是另外一顿毫无人性的暴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