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店面招牌以橘色的字样作点缀，分别写上宠物美容、领养托管等服务。高低不一的猫爬架似雨雾中的远处群山般重峦叠嶂，在宠物店门前随性起伏出一道木制的波浪。店门的积雪早已被扫至路边，清理出一条给客人走进店内的通道。
    身穿羽绒服的兄妹领着一条赤裸的中华田园犬走在前方，而另一个微微低头，用帽子隐没了脸庞的少女跟在同龄的男孩身边，显得低调而神秘。他们像是刚刚吃饱，以饭后运动的养老步伐靠近宠物店，步行的速度不紧不慢。
    推开宠物店的玻璃门，悬于门扉的铃铛悄然摇晃，响彻那清澈的回荡。周琴一手扶在门上，留出足够他们进入的空间。全部人进门后，他和周弦分工明确，一左一右探头观察着店内。
    周弦一手弯曲，把掌心放在嘴边当半个喇叭扩音。她观察着上午时段相对冷清的宠物店，不敢用太大的声音呼喊：“有~人~吗？”
    “等等，等等！有！我收拾一下就过来，麻烦等一等！”
    从店铺的深处传来女性的回话，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脚步从远而近，在周琴三人与奶黄包的耳中则是越来越响，变得越发清晰。没过十秒钟，一位女青年便身穿印有宠物店名称的围裙，从店铺后方小跑而来。
    她看着门口的三个年轻人，第一个念头自然是对方的目的。可随着视线的下降，她惊喜地望向周琴脚边那只脚丫沾雪的中华田园犬和莎莱娜怀里不算干净的橘猫，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该推销什么产品了。
    开门大吉啊！
    请问小衣服要不要！可爱款可能贵一点哦！
    不要？那么小袜子小鞋子要不要？还有针织款式哦！
    这个都不要？总得给你家宝贝买个新狗窝吧！我们有超级超级保暖的设计哦！！
    “麻烦给它挑一两件保暖的衣服。”
    莎莱娜抢过两兄妹的发言权，直接打碎了宠物店老板的带货思路。她装作一脸清纯地指向脚边的奶黄包，全程以人畜无害的笑容看着对方。老板直视着发出声音的女孩，那副充满异国风情的脸庞如同戴上面具般不露神色，让人难以看清她内心的想法。
    老板的眼框中本应浮现着代表财富的金色，可在外国少女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后，华丽的金光如过眼云烟，顷刻散去。
    莎莱娜把周家兄妹这对外行人拦在身后，朝老板微微点头，看似和气礼貌，却让人无法读懂她哪怕一丝情绪的波动。少女的行动无非向老板表达着一个意思。
    看见这些红色钞票了吗？
    嘿嘿，不给！
    宠物店老板气得胸口微微起伏，身前的围裙亦随着室内的空调前后晃动。无言的交锋在两位女性的目光中暗潮涌动，于寒冷的冬日燃起商战的火焰。
    莎莱娜单手环抱老橘，用另一只手捏着货架上看中的犬类衣服。她的指腹在内衬上摩拭，用心感受着材质的细腻程度，“请问这一件要多少钱？”
    老板只望了一眼，“这一件是我们的热销产品呢，要五十的。”
    “我看二十也不错嘛。”莎莱娜把头微微一侧，显得乖巧可爱，有意降低老板的警惕性。
    “美女可真会开玩笑，怎么可能便宜到这个地步啊？这样吧，我四十五卖你了。”
    莎莱娜先是装作苦恼的模样，随后左右翻转手中的狗衣服，忽然露出明悟的表情，“这样我好亏呢。哦！我看了一眼进货价，好像就十五吧？”
    她眯起碧眸，用余光观察着老板听见自己说话后的眼睛。果然，在听见十五块钱的进货价后，莎莱娜能清晰观察到一抹惊慌之情。深知对方已落入下风，女孩抱在胸前的双手调整了一下位置，好让老橘躺得相对舒适些。
    “看来我猜得大差不差？”
    莎莱娜朝她爽朗一笑，找回了些一个世纪前行商的快感，“老板，就二十五吧，我让你挣一点钱。”
    老板微微咬着后槽牙，朝陌生的莎莱娜嫣然一笑。
    小姑娘，用不着那么绝吧......
    想坑我们家的钱？门都没有。
    莎莱娜轻轻抚摸着怀里的老橘，对宠物店老板回以亲切的笑容。可一系列隐藏在暗处的对抗，已经让身后的兄妹不寒而栗。
    “能拜托你再给我家的狗挑一件吗？要适合大型犬冬天穿的保暖衣服，谢谢。”
    莎莱娜再次重复刚刚说过的话，让老板只能保持着待客应有的态度，以假模假样的微笑回看着莎莱娜。她心服口服地走到货架旁，取下几件适合大型犬的保暖衣服。
    周弦忍不住躲到莎莱娜背后，向周琴招手让他把耳朵靠过来。在兄妹开始交头接耳后，周弦小声地问：“哥，嫂子买东西都那么强势的吗？”
    周琴把手上的牵引绳交给莎莱娜，让她牵着奶黄包过去试衣服，顺便听着她用那半吊子的粤普和老板交流。他和周弦看着仔细了解每件衣服的莎莱娜，稍微向自己妹妹透露了一些关于她的过去：“额......她家以前是做小生意的。”
    周弦向后微微一仰，猛地一转头看向给奶黄包比划衣服的莎莎嫂子，差点把脖子都给扭伤了，“你泡上富婆了？”
    “是个锤子的富婆，她顶多以前有钱。现在，家里算是......破产了吧？”
    周琴顿了顿，给莎莱娜又补了一笔人设。听见自家嫂子这曲折离奇的身世，周弦已经在心里头给她编写了好几套人设，人物心理路线甚至高光弧线都画得差不多了。
    落难富家公主流连异国他乡，被破居民楼里的死宅所救......呸，什么破岛国轻小说的内容！卖得出去吗？
    周弦往身旁虚喷了一口，回过头对周琴说：“哦......那起码嫂子以前是富婆啊！”
    周琴往货架那边望去，女孩的金发被藏匿在帽子之中，流光般的色彩并不显眼。莎莱娜站在货架旁，指挥着老板给两脚向后缩的奶黄包套衣服。她抱着怀里合上眼休息的橘猫，嘴角的弧度奸诈而柔和，让他难以挪开视线。
    “以前是以前。她要真是富婆，我可能都不敢表白。”
    “所以莎莎嫂子的悲剧开局，换来了现在的幸福大结局？”
    周弦以脚尖轻轻踢向哥哥的脚腕，用着写故事的角度描绘出莎莱娜这十八年来的人生。可脚腕的疼痛，必定换来脑瓜子的敲打。周琴轻轻敲打周弦的脑袋，否定了妹妹口中的悲剧与幸福。
    “她的开局绝对不是悲剧，而现在的我也没真让她幸福起来。”
    周琴沉着声，过去随遇而安的想法已悄然开始改变，“会变得更加好，她还会更加幸福。”
    “认定了？”周弦的眼神向上一飘，对这个年纪似乎不应去讨论的人生大事有些敏感。
    周琴一把抓住她的头，替她理顺了几缕被风吹乱的头发，“不然你叫什么嫂子？”
    周弦嘻嘻一笑，顶开了周琴攀在头顶的魔爪，“也是~”
    呜呜~
    在兄妹聊天时，奶黄包也终于穿上了新的衣服，急忙跑到兄妹面前嘚瑟自己身上的小衣服。宠物店老板和莎莱娜替奶黄包选好的衣服上藏着一个缝有小熊的口袋，在奶黄包迈开腿走来时，毛茸茸的小熊便在它背后摇曳，可爱极了。
    周琴摸了摸凑上来的奶黄包，向莎莱娜询问道：“就选这一件吗？”
    莎莱娜摇摇头，立刻回话：“还有几件看上的，干脆都试试看。起码要买两件换洗吧？”
    可不到五分钟后，莎莱娜就后悔了。
    每换上一件衣服，奶黄包便要凑到周琴面前转上一圈，非得让他夸上几句才愿意脱衣服再换一件。而让莎莱娜生气的点在于年岁较大的奶黄包似乎过于通人性了点，甚至都懂得争风吃醋。每当周琴抚摸它的头部甚至后背时，奶黄包的目光都暗搓搓投向莎莱娜，似乎是在炫耀着自己分享了周琴的爱护。
    她发誓！这绝非幻觉！
    莎莱娜抱着怀里的老橘，总觉得面前的狗和网上说的绿茶......不能喝的那种！没有任何区别！
    可恶的狗......
    莎莱娜把老橘微微抬高，用侧脸蹭了蹭柔软的猫毛。
    还是猫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