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洌的美酒入喉,丝滑地落入裴琰的胃里,他满意地挑挑眉,看向了屋檐下。蓦地,他的双瞳缩了缩,嘴角不悦地抿紧。
檐下,三道玲珑的身子随着挂在高处的薄纱滑落,出现在了裴琰眼前。
徐兰瓷在弹琵琶,弦音清脆妙曼,像明珠滴打在玉盘之中。宋秋祥吹笛,一管碧色竹笛横于红唇间,一双美眸不时看向裴琰。跳舞的是温舒仪,她有一副好软腰,弯下去时如白虹一般,手臂如灵蛇挥舞,妙不可言。
苏禾饶是女子,也看得入了迷。
她捧着一盏美酒坐在院中角落里,整个人被茂密的花树遮挡着,不露出半片衣角。她面前摆着一张小几,上面放着几碟果子,津津有味地欣赏着美人起舞,喝一口酒,再往双唇里放一只果子。咔嚓一下,清脆地咬断果子,鼓着腮帮子往喉里咽。
简直快活似神仙。
所以人一定不能向绝境屈服,不管什么时候都得努力。
瞧瞧,她如今也能过上看舞听曲的好日子了!
说不定裴琰一开心,再多赏她些什么……
“都演上了,那禾儿你演什么?”裴琰放下酒盏,不紧不慢地问道。
苏禾脖子僵了僵,从茶花树后面探出身子,狐疑地问道:“大人,我什么也不会呀。”
“那日学规矩,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会?”裴琰扭过头,看向树后面探出那张皎美小脸,牙根痒了痒。
“我那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市井小把戏,比不上三位姐姐,入不了大人的眼。”苏禾诚恳地解释道。
裴琰是贵公子,他就当欣赏这些高贵的歌舞。
“没事,禾儿过来演一个。”裴琰挥挥手,打断了那三个人,“你们三个退开,让她上去跳。”
苏禾喝了一肚子酒,吃了一肚子美食,撑得不想动。她犹豫了一下,折了一枝茶花走到了檐下。
“那我就献上一支茶花舞,三位姐姐就好好服侍大人吃酒。”她行了个礼,摆出了一个姿势。
温舒仪很会看脸色,立刻上前跪坐在了裴琰脚边,拿起酒壶给裴琰斟满一盏酒,双手捧着,递到了裴琰的唇边。
“大人,请。”温舒仪娇羞地看了一眼裴琰。
苏禾见到温舒仪主动,赶紧朝着徐兰瓷和宋秋祥挤眼睛递眼色,示意她们赶紧上。
裴琰盯着苏禾,长指伸出,一把从温舒仪手里拿过了酒盏,一仰头,直接喝完。
“跳啊。”裴琰把酒盏放到桌上,嘴角勾了起来。
他又在笑!
苏禾感觉心里毛毛的,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别是觉得她安排得不好,或者是知道她有嫁妆,想把她杀了,把她的东西全贪了吧?
虽说他有权有钱,可没人会嫌钱多不是?
苏禾挥了一下手里的茶花,回忆着苏府府兵耍大刀练武的套路,有板有眼地舞了起来。她穿了一身紫绡翠纹裙,旋转时,那裙摆犹如浪花一般层层涌动。山茶花瓣从枝头飞落,片片落于她的裙摆上。不过,没有曲子,舞起来还是显得干巴了些。
徐兰瓷见状,略加犹豫,便爽快地拿起了琵琶给她伴奏。
苏禾见徐兰瓷没去裴琰身边,于是故意旋转到了她面前,朝她挤眼睛,“别管我,快去大人那里。”
徐兰瓷往桌前看了看,只见温舒仪紧贴着裴琰,殷勤妩媚,于是拧了拧眉,摇头:“罢了,让舒仪去吧。”
宋秋祥也没往那边凑,也拿起了笛子,跟着徐兰瓷一起吹奏。
徐兰瓷确实是才女,见苏禾武的英姿飒爽,换了首气势磅礴的曲子。玉白的指尖在弦上有力地拨动着,句句充满气势。宋秋祥人老实古板一些,但才华也不输徐兰瓷,见徐兰瓷改了曲子,
“给我。”突然,裴琰站起身来,从徐兰瓷手里拿过琵琶,拎在手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弦上越拨越快,而他嘴角的冷笑也越来越冷酷。
苏禾舞着花枝,脚尖旋转着,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吐出来。
砰的一声,裴琰把琵琶丢在了地上。
苏禾摔在地上,错愕地抬头看向裴琰。
“没这本事,搭什么戏台子。”裴琰从怀里抽出锦帕,慢慢擦了擦手掌,挥手把锦帕砸到了苏禾身上。
徐兰瓷和宋秋祥都吓到了,赶紧跪下来。
裴琰扫了一眼这二人,抬腿就往院外走。
“大人。”温舒仪娇娇地唤了一声。
“你叫什么?”裴琰转眸看她,满眸凉意。
温舒仪咽咽口水,壮着胆子说道:“贱妾温舒仪,是吏部刘侍郎的外甥女,贱妾心仪大人,愿服侍大人。”
“听到了吗?学会了吗?”裴琰转头看向苏禾,冷冷地说道。
苏禾要学什么?
她之前也这样说过啊……
裴琰好好的发什么火?
“你跟我走。”裴琰见苏禾涨红着小脸,冷哼一声,指了指温舒仪,大步往外走去。
温舒仪大喜,立刻爬起来,欢天喜地跟着裴琰往外走。
秋韵和容玉从旁边跑过来,把苏禾从地上扶了起来。
“姑娘没事吧?”秋韵给她捧了盏清茶过来,服侍她喝下。
“没事,就是转晕头了。”苏禾捂了捂难受的胃,皱起了小脸:“你们说说,他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你真不明白?”徐兰瓷忍不住问道。
苏禾摇头,不解地说道:“我们向他献上美酒歌舞,有何不妥吗?每次苏家大开宴席,那些座上宾看到美人起舞,都是开怀大笑的。他上回去荷花宴,也看得津津有味啊。”
宋秋祥犹豫了一下,说道:“或者是大人觉得我们跳得不好?”
这也是个愚笨的!裴琰方才的表现,分明是对她们三个出现在这里很不满!苏禾算是惹怒裴琰了。
“算了,我们回吧。”徐兰瓷拧拧眉,捡起被摔坏的琵琶快步往外走去。
“兰瓷等等我。”宋秋祥连忙拿了自己的笛子,追了出去。
苏禾胃里一直在翻涌,难受极了,喝了两盏茶后,吐得昏天暗地的,这才好过了一些。她躺在榻上,看着头顶摇摇晃晃的帐幔,越想越不明白。
裴琰他到底在气什么?
再生气,也不能砸人家的琵琶吧?
还有,他今晚带温舒仪……是回了竹苑吗?
苏禾的胃里又难受起来了。
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难受、心塞、想吐又吐不出来……
……
清晨。
苏禾早早地就起了,梳洗妆扮完,带上秋韵早早地到了学规矩的院子里。
徐兰瓷和宋秋祥没一会儿也来了,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了几句,王嬷嬷几人来了,这回又带了几个年轻面孔,一个比一个新鲜漂亮。
这是又有人给裴琰送美人来了!
苏禾看着眼前水灵灵的四个姑娘,脑子里一阵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