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情绪不对,林宛纾收起了奶糖,小心的问道:“小谷,你不喜欢奶糖吗?那婶子请你吃水果糖好不好?”
话音刚落,小谷就猛地背过身去,一只手不停的擦着眼泪。
林宛纾见状,顿时被吓一跳!
正要开口问问她怎么回事时,刚才挑粪的孕妇就走了过来。
“小谷,你怎么了?”
孕妇一脸关切的问道。
林宛纾则有些尴尬的站起身来。
“嫂子你好,这是你的孩子吗?我刚才跟她聊了几句,觉得有点投缘,本来想请她吃颗奶糖的,却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哭了。”
怕她以为自己欺负了她的孩子,林宛纾解释道。
可听到奶糖几个字,孕妇脸色也陡然一变。
“我们不吃奶糖,谢谢你的好意。”
说完,她就拉着小谷走了。
而刚才还活泼开朗的小谷,也没再吭声,一路上头都垂得低低的,手一直不停地抹着眼泪。
一副伤心又难过的模样。
林宛纾看着母女俩离开的背影,整个人都有些懵懵的。
她似乎好心办坏事了?
手里还攥着几颗奶糖,林宛纾脸上的表情更尴尬了。
不过她也不是个喜欢内耗的人。
仔细思索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林宛纾也就没再去想了。
将奶糖放回袋子里,她在树下安安静静的等待挖草药的人回来。
这期间也陆续有喝水的人认出了她,无一例外都很是热情的跟她打了个招呼。
不过他们显然都很忙,匆匆打了招呼喝了水,又一个个匆匆离开了。
林宛纾百无聊赖的继续等着,没多久,树下又来了一个人。
只见他中等身材,皮肤黝黑,戴着一顶草帽。
“同志,听说你是来指导我们种草药的?”
林宛纾听出他声音里的质疑,倒也没生气,就点了点头。
“对,有种药材习性有些特殊,种植上也是有讲究的,我就过来看看。”
然而听到这话的张东强,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眼前的女同志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就连手都跟青葱似的,又白又细,哪里像是干活的料?
别不是又跟那些下乡来混资历的人一样,瞎指挥一通,再把烂摊子交给他收拾吧?
“同志,种地学问大着呢,不是看过几本书就能解决问题的,得结合实际,光信书,对种地来说是灾难。”
他声音很是严肃。
闻言,林宛纾很是深以为然。
“同志你说得对,种地的确是一门大学问,尤其是这些草药,虽然很好活,但是要让草药发挥出最大的药性,是有讲究的…”
说着,林宛纾就跟他讨论起草药的习性来。
张东强:……
这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
她不是应该心虚才对吗?怎么还来劲了?
可他又莫名的感觉她说得很有道理,怎么回事?
就这样,原本是过来质问林宛纾的张东强,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个学生。
一边听,他还一边连连点头,时不时提出几个问题,只差没拿出笔来做笔记了。
等林宛纾终于说完了的时候,她才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这人怎么专业知识这么强?
“同志,你在队里一般是做什么?”
虽然社员们每天都下地,可大队长给他们分配的活也不是全部都一样的。
张东强:“我是上坡大队的农业技术员。”
林宛纾:……
好吧,一点也看不出来。
他要是不说,她还以为是队里普通的社员。
而张东强已经从一开始的质疑,直接变成了钦佩。
“这位同志,你是在农业研究所工作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人家可能是专门负责搞实验的。
林宛纾:“不是,我以前也是种地的,现在在医院上班,这些药我打交道多了,对它们的习性也熟。”
主要是空间里一望无际全是药材,她经常需要打理,想不熟悉都难。
听到她复杂的身份,张东强直接都麻了。
一个种地的怎么又跟医生扯上关系了?
不过没等他仔细问清楚,第一批挖药的人,就回来了。
林宛纾也没有耽搁,戴着草帽就朝坡地走去。
众人现在都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了,听说药厂就是她组织办起来的。
也因为这样,在场的人对她的态度热情又不失恭敬。
对于她要指导他们种草药的事,众人都很听话。
可以说得上指哪打哪。
而张东强现在已经也搞清楚了,林宛纾就是看着柔柔弱弱,实际上厉害得很。
因此,他也跟在旁边认真的学习。
林宛纾指导完了上坡大队,其他大队的农业技术员也来了。
而他们不仅人过来了,还带上自己大队要种的草药。
直接当场就请教起种法来。
技术员直接上门来了,也省得林宛纾还要挨个跑一趟。
很快,她就将有特殊要求的草药都讲解了一遍,并且也在地里示范了怎么种植。
技术员们也是第一次学种草药,一个个都学得很是认真。
直到下午的时候,方秋燕也来了。
两人连同沙国强三人集合以后,就直接回家属院去了。
忙了一天,方秋燕腰酸背痛,感觉浑身都没什么力气了。
幸好时间还早,回到家以后,方秋燕快手快脚的做了饭洗了澡,就带豆花回屋去了。
一整天高强度的挖草药,她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更别提给豆花讲故事了。
豆花看到妈妈累了,也不敢打扰。
母女俩就这样早早的睡着了。
今天陆景松回来的时间也有点迟,等他吃了饭洗了澡回到屋里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头发还湿湿的,他也没打算睡这么早,就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只是看了好一会,手中的书始终没有翻到下一页。
揉了揉眉心,他放下手中的书,点燃一根香烟。
昏黄的灯光下,他立体分明的眉骨莫名的多了几分烦躁。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直在等待隔壁房间念书的声音。
第二天,陆景松出门更早了。
方秋燕也不在意,就早早的跟沙国强去带领大队的社员上山去挖草药。
晚上回来吃了饭洗了澡,倒头就睡。
安静得仿佛她根本不在这个家里一样。
一连几天,方秋燕都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空去想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男人。
林宛纾虽然没有这么忙,不过她也不好把挖药的事都交给方秋燕一个人去办,就每天跟她一块去坡地。
在第一天指导过后,社员们都严格按照她的要求去种植。
而他们效率又高,仅仅三四天的时间,一大半的坡地就全被他们分类种上了几种药材。
不过药材种是种下去了,天却还是一直没下雨。
这两天偶尔有乌云凝聚在天上,可却始终没能形成降雨。
社员们看到不下雨,就挑着桶一棵一棵的浇草药。
明明是很辛苦的活,可却没有人抱怨。
就连那个快要临盆的孕妇,都挑着水去浇草药。
林宛纾看了,都忍不住替她捏把汗。
其他人全都一副见怪不怪了的样子,只是偶尔还是会有人低声议论。
“你说这刘秀英是咋想的?男人都没了,还非要带着这个累赘。带就带吧,队里的老四都说了不介意她怀了娃,想把她娶回家,她还不乐意,竟然把人给赶走了。”
“就是啊,她一个女人家家的,拖着两个小孩本来就很难了,现在马上又要生一个,家里的老婆子眼睛也看不见了,一点忙都帮不上,我都不知道她以后日子要怎么过哟?”
说起刘秀英,众人一开始都是很同情的,可自打她接二连三的拒绝了别人给她说亲后,这份同情就变成了不理解。
一个女人一天才挣多少工分?能养活一个孩子都不容易了。
她现在不仅养着两个个孩子,还要养着婆婆。
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光是想想,她们都觉得要窒息了。
别到时候孩子没养大,她自己就先累死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林宛纾在这待了几天,对那孕妇的情况也算是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没想到她除了养两个孩子,还得养着一个瞎眼的婆婆。
难怪都快临盆了,还这么卖力。
不过这事,她也只是听一耳朵,就没管了。
毕竟这年代的苦命人也不是一个两个,她也不可能每个都去管一下。
与其这样,不如把工厂做大做强,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以及收购更多的原材料。
大队条件好了,社员们才能跟着受益。
这天下午,天上又聚集了不少乌云。
看到这么多乌云,社员们都激动坏了!
“这次肯定能下雨了吧?”
虽然已经连续两次被老天耍了,可大伙还是热切的期盼着。
“一定会下的!”
他们这里已经干旱太久了,再不来一场雨,那些庄稼都要顶不住了。
果然,没一会儿,天色就暗了下来,风也呼呼大作。
社员们甚至都顾不上提前找地方躲雨,一个个紧张地看着天空,就生怕老天爷再一次跟他们开玩笑。
伍江看情况不对,飞快找到林宛纾。
“林同志,马上要下雨了,你快跟我到瓜棚里躲一下。”
其他人他不管,可林宛纾是他们大队的希望,他必须要照顾好她。
闻言,林宛纾也没有逞强,就跟随他一块去瓜棚。
刚进去,里头已经有十几个人了。
而刘秀英和小谷也赫然在里头。
林宛纾恰好就站在小谷的旁边。
看到她,小谷一脸欲言又止,一副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表情。
不过林宛纾也没心情去管她,外头看起来似乎随时要下雨了,方秋燕也不知道怎么样。
“林同志你放心,山上也有木屋,我已经交代过他们了,一旦下雨,就让他们带方同志去木屋躲雨。”
原本以前野猪肆虐,大队为了抓野猪,已经在山上搭了木屋,专门用来狩猎野猪的,虽然荒废了许久,可遮一下雨还是可以的。
闻言,林宛纾这才放下心来。
狂风越吹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暗。
瓜棚里的人却没有丝毫害怕,反而一个个脸上满是兴奋。
“要下了,要下了!”
天都这么暗了,要是再不下,他们都要骂娘了。
就连林宛纾都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在心里暗暗祈祷老天能下一场雨。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忽然,旁边忽然传来一道男人的痛呼声。
突如其来的动静,引得众人纷纷转过头。
角落里那个捂着脚直吸气的男人,不正是村里的光棍黄老四又是谁?
只见他身材矮小,头发凌乱,一口乱七八糟的大黄牙也不知道有没有刷过,随着他吸气,牙垢和牙结石暴露无遗。
让人看了忍不住直皱眉头。
“老四,你干嘛了?”
有人问道。
看似是关心,可那兴奋又八卦的目光,却在他和刘秀英身上来回转了好几圈。
黄老四痛得直骂娘,可面上却不得不挤出一抹尴尬的笑。
“没…没事,刚才不小心被踩了一脚。”
闻言,众人的目光却变得暧昧不已。
“哦~”
“踩你的莫不是秀英吧?”
“你俩啥时候这么熟了?我该不会错过了什么好事吧?”
听到这话,老四也不否认,就嘿嘿一笑,让人越发的浮想联翩了。
可就在这时,瓜棚里却响起刘秀英冷冽的声音!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跟黄老四一毛钱关系也没有,谁要是再造谣,老娘就去他家门口泼粪!”
这话一落,刚才还开玩笑的人,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而被当面拒绝了老四更是恼羞成怒!
“劳资不嫌弃你有几个拖油瓶,你还拿起了乔?我呸!除了我,我就不信还有谁敢娶你!”
瓜棚里的人一听,也都纷纷附和。
“就是啊,以她这条件,能找到老四这样的就不错了,还敢挑挑拣拣?”
“秀英啊,不是婶子说你,你一个人怎么养得了这么多张嘴?人家老四不嫌弃,你就嫁了吧!”
一时间,整个瓜棚里都是劝说的声音。
林宛纾看了一眼长相清秀的刘秀英,再看了眼那不堪入目的黄老四,顿时有种说不出的窒息感。
寡妇怎么了?
人家堂堂正正的干活挣工分,也碍着他们了?
非要把人推一个连媳妇都娶不上的邋遢汉子,他们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