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地走在大路上。
车厢里一片热闹,赵进山的嘴巴就没停过,没心没肺的:
“驴子哥,你家不是有驴车吗,怎么跟我们挤呢?”
叶屡家确实有辆驴车。
因为青河村离县城不远,父母和他都是朝晚跑的,家里便买了辆小驴车。
叶屡坐得身子绷直,一板一眼地道:“我父亲母亲刚好有事到府城了,二爷爷说你们有马车,只好让我来跟你们挤一挤。”
叶鹏:“呀,今天可是县试,这么重要的日子也不请假,送你入场。”
赵进山:“你傻呀,驴子哥都考多少次了。每年一次,都习惯了,就像我一样,我爹娘就是不紧张。反正也考不上。”
“对对对,今年是我和二哥第一次下场,所以大伯娘和娘才会送的。”
杜氏和韦氏笑笑不说话。
叶屡却黑了脸,觉得被冒犯了!
他皮笑肉不笑的:“是啊是啊,明年开始,你和叶轩也是没人送的。”
意思是说,落榜是常态,叶轩和叶鹏也会经历无数次落榜。
叶鹏笑:“哈哈哈,明年我娘想送都送不了,因为我不考了!我躺平了!我回家种地了!”
叶屡嘴角抽了抽,虽然对方每一句都是大实话,承认自己只配种地,但不知为什么,就是好气哦!
韦氏瞪过来:“闭嘴,不准再说不吉利的话。就算真的过不了,还得再考考县学呢!”
叶鹏往车厢一靠:“想多了,根本不可能考上的。”
叶屡轻哼:“鹏弟倒是有自知之明。咱们县学除了过了府试的童生,每年只招五十人!”
说着脸上带着一点得意之色。
他考了这么多年不中又怎样,至少他考上了县学!除了童生,县学一年只招五十名学生。而他就是其中一个。
说着,他又回头看着叶轩:“说起来,轩弟和鹏弟都是去年才上学吧?竟然今天就下场,就不怕被吓着了?”
叶鹏挠挠头:“我是因为不想念了。所以参加一下科考,拼最后一把。不成也没啥,反正拼过。”
“谁不知道你的情况。”赵进山横他一眼,却担心地看着叶轩:“我记得,钱夫子说你得再磨三四年才能下场。”
叶轩道:“我家先生让我下场的,说一定行。”
赵进山点头:“哦,原来这样。那你肯定很厉害了!”
叶屡嗤笑一声,才念了不到一年的书,能多厉害?丢人现眼!
杜氏在一旁听得都有些紧张了,韦氏却觉得叶轩也就比叶鹏能耐一点。
这马车上的四个学子,要说能中的话,韦氏觉得可能性最大的是叶屡。
很快,马车便停到了考场外。
几人一一下车。
叶大全还来来不及说鼓励的话,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子墨,你好好考。你若中了,咱们李家又能光宗耀祖了。”
叶大全回头,只见李志远、张水娘、李娇娇和李子墨站在一起,这回,竟然连李婆子也来了。
一堆人正在鼓励即将入场的李子墨。
“爹娘,妹妹,奶,你们放心,子墨一定会竭尽全力。”李子墨紧紧握着手中的笔墨盒子,手有些抖,显然是紧张了。
“好好好。”李志远满怀期望地看着他,“你不用怕。你要记住,有我李志远站在你身后呢!你有我的真传!”
自张水娘嫁进来,李志远不但把母女俩放在心尖尖上,便是对李子墨也是呕心沥血,亲自给李子墨上课。
除了给书坊作批注和陪张水娘,几乎所有时间都花在李子墨身上了。
他可是把自己十多年来,所有的学问和见解,毫不保留地教给了李子墨。
他李志远已经是人中龙凤,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才子和秀才,得了他真传的李子墨自不会差!
虽然火候常欠,但小小的县试和府试而已,拿捏!
“哎呦喂,这不是李大秀才吗,今天来送你的便宜儿子来县试呀?”叶大全牵着马车,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李志远一家看到叶大全等人,脸上一黑。
李婆子气道:“什么便宜儿子,我家子墨……哼!反正子墨带把,而不是丫头片子赔钱货!”
李婆子想说,李子墨可是她的亲孙子!亲生的!
但她也知道,这种话不能说。否则儿子和儿媳,甚至是孙子孙女的名声将毁于一旦。
李志远嫉恨地看着叶大全等人,这群下贱的泥腿子,穿得竟然这么好。
虽然衣服都是棉布的,但却很干净明亮,一看就知是新衣服。
自己的衣服虽然是绸布的,却已经洗得发白,那是他几年前攒了好久的钱才买到的,只有在重要场合才会穿,洗得都变色了还舍不得换。
李志远背着手,冷冷一笑:“呵,叶轩也参考呀?才上不到一年学,就敢下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杜氏气道:“我呸,李子墨不也只学了不到一年吗?”
李娇娇上前一步:“哼,叶轩拿什么跟我哥比,我哥几年前就……”
她想说,5年前李志远就来接济他们了,一直有教李子墨念书的。
可这种话不能说,否则别人会说娘没离开孙家前就跟外男有了首尾。
李娇娇眼珠一转,说道:“我哥小时候就有在念书……后来还遇到个童生,一直有跟着做学问呢!”
李子墨小时候是有念书的,虽然孙家磋磨李娇娇和张水娘,但李子墨是嫡长孙,是孙家唯一的男娃,所以一直有供他念书。
李子墨6岁启蒙,念到10岁,二房此时生了两个儿子,孙家就不供李子墨念了。
自此,他们一家从活得水深火热变成了活在地狱。
幸好两年后,李志远找了过来,不但接济他们,还亲自教导李子墨念书。
说白了,李子墨只断了两年学。
李志远傲气地冷哼一声:“子墨前面就有基础,现在又有我堂堂一个秀才亲自教导,自然不同凡响!”
杜氏想说她家轩儿也有厉害的先生,那是京城退下来的!
但叶轩拉住了她:“娘,不要乱说话。”
杜氏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叶轩拜师后叶采苹就跟他们说了,那沈先生是在隐居,不能让人知道他是哪里来的。
憋到最后,杜氏只能哼了声:“啥玩意,你这不同凡响的秀才也只坐了个破驴车,哦,还是租来的!我们坐马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