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接通的过程中，我心中划过一个念头：林浩不也是林飞宇的堂兄吗？
    我何以不相信傅恒，而相信林浩呢？若他不小心对林飞宇说漏嘴，那李莉调查她老公的事不就露馅儿了？
    又或许，林浩留给我的印象很不错，尤其是那晚去酒吧的时候，他表现得很绅士，一直在逗我开心。
    但更重要的是，不管怎么说，在他和傅恒之间，我觉得还是林浩更靠谱。
    电话接通了，林浩略有些磁性的嗓音透过电话传过来，语气中不乏轻快：“司葭，你怎么会打给我？啊…我忘了，今天又是周末了……上次说的话，你还记着吧……”
    “呃……”我有些支吾起来，严格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去找林浩，却完全是为了别人的事，而他显然以为我找他是应了上回的寒暄，想约他出来喝杯咖啡之类的。
    “那不然……一起吃晚餐怎么样？”他有些殷勤地邀请我，“上次和你聊天真的很愉快。”
    “其实……”我不得不打断他，然后得硬着头皮说下去，“林浩，有点事情想要咨询您。”
    “哦……这样啊。”他听上去略有些失望，不过立即有礼貌地说，“不用客套，你看你还用尊称，太见外了。”
    我有些不自在，心里想着，张口求人办事何以如此别扭。
    “没关系，什么都可以问。”林浩收起刚才轻松的语气，用纯粹谈公事的口吻对我说话，“是法律方面的问题吗？关于你的，还是别人的。”
    “是我一个朋友。”我组织了一下语句，“关于离婚补偿的。”
    “她有孩子吗？”
    “有。”
    “孩子多大了？”
    我捂着话筒，问李莉：“他问你几个孩子，孩子多大了？”
    “我和老冯有一个，他和前妻还有一个儿子，年满十八岁了，正在国外念书。”李莉压低声音说，“我和老冯的女儿今年七岁，刚上小学。”
    我对着林浩重复了一遍。
    林浩又问：“可以问问因为什么原因想要离婚吗？”
    我咽了口唾沫：“老公有外遇。”
    “哦……”林浩很专业地说，“像这种情况，如果女方抚养小孩的话，可以分到更多的财产。她老公是做什么的？”
    李莉此刻也凑过来听着，她动了动嘴唇，用气声说了句：“国企副总。”
    我重复了一句。
    片刻后，林浩淡笑一下，说：“司葭，你现在正和朋友在一起呢？”
    “嗯。”我讪讪地转头看向李莉。李莉对我忙摆手。
    “你们来我办公室说吧。当事人在，很多情况能说的比较清楚，咨询也会更加到位一些。”林浩如此建议。
    我看懂了李莉的手势，回了一句：“她不是很方便出面。来你律所恐怕不太合适。”
    “理解，理解。”林浩言语利落，语气干脆，他思忖片刻后，又再度建议，“不然，我们约在外边儿。我让秘书现在就去订地方，晚上方便一起用个晚餐吗？”
    ……
    李莉挎着包走下车，我提醒了一句：“别忘了把这个给拿上。”
    “嗯。”她翻开包盖，将刚才那支装了出轨证据的信封又装进挎包。
    同时，电话响了。
    李莉拿起来看了一眼，对我说了一句：“司葭，等我一下。是老冯打来的。”
    “好。”我关上车门在一旁等着。
    片刻后，李莉从车上下来，有些为难地看着我说：“司葭，抱歉啊。今天有件挺重要的事，我给忘了，老冯说了晚上要上饭店给老太太祝寿的。我忘了一干二净，刚才他打电话来就是问我怎么还没到家。”
    我有些尴尬起来，可是和林浩都约好了呀。刚才我问李莉一会儿去和律师见个面有没有时间，她想都没想立刻就答应了。
    此时，林浩说不定已经到了，我不免感到为难。
    “那……改时间吗？”我说出这话，自己都感到厚脸皮。
    李莉咬了咬嘴唇：“这都怪我。这些天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哪还顾得上老冯那八十多岁的老娘。不过已经和你朋友约好了，不去也不好。这样吧，你们两个先谈，我晚一些如果能赶过来，就给你去个电话。”
    随后，她有些慌乱地低下头，从包里拿出装照片的信封又交到我手上：“司葭，这个先放在你这边。我一会儿去吃饭，礼物来不及买了，得包个像样的红包，一会儿拿红包的时候挎包一开一合的，怪不方便的。万一把这重要的东西给带出来，就更麻烦了。”
    “这……”我看着手上烫手山芋似的的信封袋，心里感到忐忑不安，“这个……”
    “没事。我相信你。”李莉脚步凌乱，看上去很着急，她匆匆又拽开车门上了车，“老冯今天回家睡，放在我这儿才麻烦，要是被他发现，我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我只得将信封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包里，李莉又从车里探出头来：“司葭，你放心去。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嗯。”我点点头，“路上小心点。”
    李莉的红色奔驰跑车一溜烟就开走了。
    我走去等电梯，这时候，手机上又收到李莉发来的语音短信。
    “还有件事忘了说，关于我们家的资产状况，如果林律师问起来，你大概说一下。老冯的车子是公司给配的，我开的车子是登记在我名下的。我和老冯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是他的婚前财产。我们婚后还投资过两套房子，上面都有我的名字，总价大概四五千万吧。”
    我听过之后，心中感叹：李莉是真不拿我当外人啊……
    穿过位于大厦高层的酒店大堂，服务员带着我推开包厢的门，林浩果然已经虚位以待。
    那是位于商务楼里的私房菜会所，如果不是林浩发来地址，我压根儿不知道饭店能开在这种地方。
    林浩放下正在看的菜单，站起来，迎向我，他一贯彬彬有礼。
    “司葭。”他走到近处，冲我点点头。
    服务员关上门。
    我站在门口，有些局促地看着林浩，说了句：“林浩，抱歉啊。我朋友临时有点事，我就一个人来了。”
    “哦……”林浩淡笑一下，似乎压根儿不在意，“没关系。你能来就好。”
    “基本情况她都同我说过了。我一会儿告诉你。”我又为李莉的失礼解释道，“其实她刚才都已经开车到楼下了，真是临时有急事，她还说如果赶得及，晚一些会尽量赶过来的。”
    林浩依然淡定：“好啊。那我们就边吃边等。你先看看想吃些什么？”
    这是个四人位的圆桌，他帮我拉开他身旁的座椅，让我坐在他的左手边，我坐下后，他顺手便将菜单推了过来。
    菜单又大又厚，看上去很隆重，我没有打开菜单的勇气和欲望，摆摆手说：“我吃什么都可以。还是你做主决定吧。”
    “你朋友大概什么时候能过来？”
    “不确定。应该会很晚吧。”我还是尽量把话说得紧一些，主要是怕林浩的等待会落空。
    他对我笑了笑，没再推辞，便翻着菜单认真看了起来，“有没有忌口？海鲜之类的都吃吗？”
    “我都可以。”我微笑着冲他点点头。
    林浩叫服务员过来，他点了双人套餐。
    服务员走后，他解释道：“我们两个人的话，点套餐的份量小一点，可以多品尝几道。”
    “好的。”
    点完菜，他又对着我笑，我这才发现，他还穿着工作场合的衬衣、西裤，头发也用发蜡梳得整整齐齐，非常利落的精英范儿。
    “司葭，我们又见面了。”他歪着头，语气是在开玩笑，“上次是两周前？”
    我笑了笑：“你记得好清楚啊。”
    “当然啊。”林浩笑着摇了摇头，“中途我好几次都想拿出手机约你，只是都想不到怎么能约你出来，怕自己冒昧。而且，看我样子也不像是野营爱好者是吧？再谈那个话题，我都要词穷了。”
    我不禁被他逗笑了，忙说：“其实那一次去括苍山，我也是第一次去露营。”
    林浩又笑了笑：“好了，打住，不说露营了。这一次我可学到了，你教会我的……”
    我有些没听懂：“什么？”
    “下次约你出来，我就找个这样的借口，比如向你讨教怎么教育熊孩子，这方面你是专业的。”他笑得露出了白牙。
    原来他是在调侃我。
    我嘟了嘟嘴，我可没有那样的意思在。
    林浩像是看穿我的心思，说了句：“哈，我开玩笑的。别介意。不过，你在教育孩子方面应该挺专业的吧。熊孩子终结者？”
    “那……倒也没有。”我歪着头，拧起眉头。心想，我可不是教幼儿园的。
    但既然我是求他办事，便还是迎合林浩的意思回了一句：“如果你有朋友教育孩子上面遇到问题，我很乐意帮忙的。”
    “好啊。”他憋着笑，“眼下就有一个。”
    “眼下？”我眨了眨眼睛。林浩难不成是已婚人士，我倒是一直没往那方面想。还想着他三十岁不到，应该没结婚吧。
    “我啊。”他看着我，“你看我能不能做你的学生？”
    “啊？”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觉得这个玩笑像是有些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