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总会过去,倒霉的事会留在旧一年,而新的一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如此坚信着。
两周后,送洗的衣服取了回来,我转道去林浩新开的工作室,可仔细想想,人家新店开张,总不能空手而去。
新的工作室也是开在陆家嘴金融街上,顺路经过梵西花艺的时候,我找何老板包了一束漂亮的鲜花。他得知我要去拜访林浩的工作室,便笑着说:“小美女,你这么有心。这花就当我送给你的了,林律师帮了我不少忙,而我们也算是有过两面之缘。”
何老板说话动听,我笑了,可仔细想想何老板话里的调侃倒不是凭空来的。
——我们确实有过两面之缘,一次是傅恒在梵西花艺定了鲜花送到我的学校,他亲自骑机车送的;还有一次是和林浩在酒吧里偶遇。
我心里面一直有个谜:我两回见何老板都看不出他年纪,一次是因为他骑着拉风的机车,还有一次是因为酒吧灯光昏暗的缘故,我一直以为他顶多才三十而已。
可白天正常光线下,他眼角和鼻翼的沧桑掩不住,应该有四十了。
我忍不住想,再过二十年李驰是否也是这个形象——机车、皮衣、黝黑、蓄胡、落拓不羁……这样一想,便忽然觉得何老板亲切了不少。
“那怎么行。就算认识,您也不能不收我钱啊。”我娇嗔了一句。
何老板一甩中长发,从一堆明艳的花卉之中抬眸看了我一眼,然后笑了笑说:“明白……如果不收你钱呢,就不算是你的心意了,是不是这个理?”
这生意人的悟性实在是太高了。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何老板您真是太了解了。”
何老板弯了弯唇:“好说。不过……别人的心思我不一定都了解,只女孩子的心思…略懂。”
我被他的话惊了一下,这好像不是我想表达的意思。我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我脸有些红了。
何老板一边分心修剪着花枝,一边与我交谈:“就收你成本价,好吧?这样你我都好交代。我呢对朋友好交代,至于你呢……”
正当我觉得他的玩笑越来越露骨时,正想要辩解两句,他话锋一转,又说,“……你呢也好对林律师有交代。是吧?妹妹?”
我“呃”了一下,感觉这个何老板年轻的时候应是撩妹高手。不,现在也不老,是正流行的大叔风格。我定神观赏他选花、包花的手艺。
——选好的花枝放在长长的操作台上,他灵活地用园艺剪剪着花枝,时而将枯叶摘去几瓣,时而拿喷水壶对着花蕾喷水保鲜。
但最性感的是他捆扎花枝的动作——手背的青筋微微突出,小臂肌肉因为用力勒出性感的线条,我再度想到了李驰……脸就更红了,我略转头把目光挪到一旁,装作在观赏花店里的花材,有好几种花是我没见过的,我便随口问道:“这个是什么?没见过。”
“日本海葵。”
“哦……那个呢?”
“荷兰铁线莲。”
“这个呢?这个好像拜火教的法器哦。”我惊讶地捏着一支似花非花的“花”。
他爽朗地笑了笑:“南非针垫咯。呐……这个送给你了。”他从花桶中将那支独特的花递给我,“气质独特,很衬你的。”
“是吗?”我惊讶地抬了抬眉。
南非?针垫花?
我不黑也不带刺啊。
哪里看出来衬我的?
我捏着花萼转着手里的花,微微撅起嘴巴。心想,这个何老板怪会拿人打趣的。
正这么想的时候,他抬眸说了一句:“南非针垫的花语很特别。”
“是……什么?”
“勇往直前。”
啊……是夸我的意思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确实需要这个鼓励。
上周可是连当众检讨的勇气都拿出来了,不过王老师安慰我说,这次顾洁敏转校,也算是“塞翁失马”了,不然的话,总要担心“红颜祸水”这回事,话也是没错。只怪青春期的荷尔蒙太旺盛,两班和三班尤其如此,大约是学霸学力有富余,便要把心思放在别的事情上面……
“谢谢。”我抿唇对着何老板,然后看着满屋子的高档花材,突然悟了,“何老板,你给花店起这个名字是不是那个意思,梵,意味舶来品,西,是你的名字。所以连起来叫梵西花艺?”
何老板呵呵轻笑两声,笑完了,他饶有兴味的摸了摸胡茬,说:“哦?……这么解读好像也可以哦。你蛮有文化的嘛。教什么学科?”
“语文啊。”我努了努嘴。
“那我再教你点英语。你把梵西两个字,音译一下试试?”
“梵西?fantasy?”我脱口而出,随即便歪了歪眉毛,“……原来如此。”我自作聪明了。
何老板已包完了花,他把庞大花束递给我,我对他吐了吐舌头。
“多少钱?”我拿出手机支付。
“三百。”他小声对我耳语。内部价要保密的。
我知道他之前一束卖得多贵,这个价格真的是成本价了,毕竟那么多进口的花卉包在里面,仔细看看里面还有几种需要科普的花材。但我不好意思问了。
“谢谢。”我也鬼鬼祟祟地回了一句。
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好姑娘。”
我脸羞得满脸通红,何老板觉得好笑,调侃了句:“我都说你像那个了。”
他用下巴指了指单独包给我的“南非针垫”,火红的花蕾,细长的花茎,从折西装的无纺布外罩里长出来一截。因为西装很重,我今天没有带包。
好坏啊,这个何老板,帅大叔。年轻时一定祸害了不少姑娘。
……
到了林浩工作室,工作室里就他一个人,门口放着祝贺开张的花篮,他正在亲自动手收拾办公桌,见我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抹布,洗了洗手。
“送你的。祝你鹏程万里,大展宏图。”我很官方地说了一句,又正经又玩笑。
林浩大约也觉得口语表达这样的话似乎有些滑稽,跟着笑起来,他动手接过我手捧的一大束鲜花。
他掂了掂说:“梵西花艺买的吧?”
“嗯。”我感慨了一句,“他们家的花都好重。”
“是呢,他们家主打奢华风的。卖得超级贵,让你破费了哦……”林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还好。何老板给我打折了。因为你的面子大呀。”我恭维了一句。
林浩温暖地笑笑。
然后看着我,像是有话要说,但张了张嘴,又抿了抿唇,从一旁拉出一把办公椅:“司葭,你坐会儿。”
“哦。”我摘下肩头挂西装的无纺布袋子也一并交给他,“还有这个……你的衣服,洗好了。”
“好,谢谢。”林浩接过装西装的袋子,上面有一把衣架,他不知该放哪里,犹豫了一下,挂在身后的书架上面。
他有些局促地坐下,说:“司葭,我这里才刚开张,你看也挺乱的,叫的水还没送过来。这样吧……”他想了想说,“我带你下去坐会儿。下面有个咖啡厅。”
“不用。没关系。”我忙起身,我顺手拿起他刚才用过的抹布,说,“我和你一起收拾吧。你这里刚开张不能没有人的,万一有人要来咨询,发现铁将军把门,多不好啊。”
“呃……真不用。”林浩脸红了,从我手里夺过抹布,“怎么好让客人动手。你放着,我来。而且你们女生的手都很重要,不要干这些粗活。”
“没事的。我在家里也做惯的。忙家务我很擅长。”我和林浩相互客气着,我见一旁放了个水盆,便说,“洗手间在哪儿,我去换盆水,再问保洁阿姨借块抹布,和你一起打扫吧,这样快一点。后面这个书架是不是也要擦一擦?”
林浩又弯腰夺走我手里的水盆,说:“真不用。你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
我们正在推辞的时候,一双小船似的乔丹运动鞋,突然闯进了眼帘,我窘迫地抬头看向来人。
黄子文穿着大号卫衣,黑色夹克敞着怀,他的双手插在运动裤的裤兜里,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和林浩。
林浩趁机从我手里夺过水盆:“黄子文,你来啦。我去换水,你们两个聊。”
黄子文嚼了两下口香糖从嘴巴里拿出来,抽了一张桌上的纸巾,包住口香糖,经过我身旁,扔进我身后的垃圾桶里。
他走路的姿势好欠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