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连空气都是冰冷的。
胡之菲在结束直播之后,正巧林飞宇的论文也通过了,两人便决定趁这几天空闲时间,去只需要简单的落地签手续的韩国济州岛玩儿。
因为胡之菲刚拿到了股权买断的钱,她年轻,她富有,她漂亮,她有忠犬男友陪伴,她大手一挥,说走就走。
我好生羡慕。
而我,只能一个人枯坐在客厅里,一动也不动。
外人看我像尊雕塑,其实我的脑子里有个小鼠在跑转轮,一刻也停不下来。
我陷入了极度的内耗。时间在内耗中加速流逝,窗外的天空知不知觉的灰暗下去,直至变得漆黑无光,我明知房间里暗得看不清楚东西。可我也懒得动一下,甚至不愿去按一下电灯开关。
——我到底……要不要辞职呢?
李驰劝我辞职,想让我回来管理民宿。反正民宿就要开张了,如果我管理民宿,他还可以找别的活干。这是他拍着胸脯说的。
但这个建议,怎么听着都像是要我把自己的前途寄托在他的身上,且不说我和他只是单纯的男女朋友关系,又不是夫妻,并没有可以亲密到分享创业。更何况,那民宿投资之初全是他一个人出的钱。
——说出来真叫人惭愧,我的银行卡上除了四万块存款,真称得上是一穷二白。房子住的是胡之菲的,没有上海户口,没有房子,除了点微薄的存款,什么也没有。
——四万块。慢慢找工作,省吃俭用够吃喝一年的。要不然,我就拿这一年缓冲一下,去其他区的学校投投简历试试呢?
——可如果还是干这一行,会不会还是会遇到相同的问题?俗话说,哪个山头的老虎不吃人?换一所学校又能好多少,好歹健平高中还是所市重点高中。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普高里面糟心事儿更多,老师不仅要顾纪律还要抓学习,家长说不定也根本不管孩子,孩子不学好,家校关系一塌糊涂,老师既当爹又当妈……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跳槽到别的学校又有什么意义呢?是没苦硬吃,还是换个地方吃更多的苦?
……
左想想,右想想,依旧无解,依旧拿不定主意。
这时候,又一个念头从脑海中拔地而出。
——其实,林浩也不止一次希望我去他的工作室工作。我一个中文系出身,文字编辑才是专业对口,所以…做一个法律咨询公司的文员,应该也不是很难吧……
——话虽这么说,但我怎么好意思去林浩公司?且不说已经拒绝了林浩,再要开口太厚脸皮。退一步讲,要是李驰知道了,也不可能同意。
——自己的女朋友给别人的创业公司打工算怎么回事,更何况这个人还算是自己的“情敌”……等等,李驰应该不知道林浩对我有意思吧……啊,那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与其这样,还不如给自己公司打工。李驰一定会这么想。
唉!理是这么个理,可我就是不想做一条“寄生虫”,靠男朋友的帮助来生活……我一个211本科生,不见得连谋生的本事也没有……可是找工作好难啊……要不然跟林浩开口算了,就说是因为黄子文拒绝了这份工作,心里感到过意不去,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决定接受林浩的工作邀请……不行不行,这也太厚脸皮了……
——得了,绕了一圈又回来了。思考就是这么陷入死循环的。
我现在好像就只有两条路,要么继续硬着头皮干下去,要么就准备简历再就业,还得先瞒着李驰,不然他定不会坐视不管。
不可能有第三条路了……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垂下了头。
客厅的灯光突然亮起,刺得我用手背挡住了亮光。
“哦哟,司葭,你在家啊?”李驰惊讶地说。
“嗯。”我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声。
“什么时候回来的?”李驰转身打开冰箱门,从里面取出冰啤酒,起开易拉罐喝起来,他的语气听上去很高兴。
“刚刚。”我敷衍道。
“哦……”
李驰哗的一下蹦到我对面的高脚椅上,双臂随意在高脚桌上乱拍,像是兴奋地与桌子击掌:“诶,司葭,你知道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什么只欠东风了?”我淡淡地抬了抬眼皮。
“民宿啊。我们民宿所有的证照都已经办出来了,公安局备案,特殊行业许可证,消防许可证,食品安全许可证等等……总之,要不是林浩陪我走了这些地方,我都不知道开个民宿这么多麻烦。不过现在一切都到位了,就等择吉日开张了。”李驰眉飞色舞地说。
“是吗?那很好啊……”我没力气分心考虑李驰的心情,或许他做这些事真的挺不容易的。毕竟说都说了这么久,但是他能够快快乐乐地做自己的想做的事,这才是我所羡慕的,总比我陷在内耗里要强得多。
看来,李驰说的对,天底下本没有热爱的事业,都是为了碎银几两罢了……
我抬起头努力勾起唇角,迎合着李驰笑了笑,可是心里却苦得像是干了一大碗黄连汤。
“司葭,你以后就是老板娘了。”李驰仰头灌了一口啤酒,放肆地打着嗝强调,“我们的民宿。司葭,你高兴吗?”
“高兴。”我没有温度地回答。
——你的。不是我们的。我在心里说。那的确是你的民宿。
“你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是不是着凉了?”李驰终于看出了我的不高兴。
我又夸张地提高音量:“没有啊。我没事。哦……那个,我就是有点饿了……牛马要吃草,机器人要插电,人要吃饭……”说着,我故意哈哈两声。
“司葭,你真逗!”李驰差一点没喷出来,“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搞笑呢。”
“嗯,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我故意奸笑一声,“再说,你不是评价我腹黑吗?”
“傻瓜。”李驰收了半分笑意,说,“真没有不高兴?感觉你今天挺反常的。”
“没有。”我乐乐呵呵地跳下高脚椅,跑去挽起李驰的胳膊,“快放假了,我高兴还来不及。走吧,庆祝我们的民宿开张,我请你吃饭去。”
“真的假的?连电费都要省的小气鬼请我吃饭?”李驰大喇喇开着我的玩笑,他刚才进屋又没开灯又没开空调,我就孤兀地坐在黑暗里,他自行解读为我是要省电。
“还是我请你吧……”李驰摸了摸我的头低头换鞋,起身的时候,他说,“你的钱自己留着,买点喜欢的东西。平时开销就用我的钱。以后就没有什么大额支出了,民宿开着,每个月都有现金流。够我们两个生活了。”
我心里一酸,脸上又浮现出一个假笑:“谢谢老板包养。”
……
晚饭时,我和李驰都喝了点酒,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滚了床单。一个月的严冬,室内却是异常火热,年轻的身体滚烫而有力。自基因诞生以来就应运而生的身体的舞蹈和激烈的碰撞,是最为原始的,却也是最为升华的。
那之前,我不懂为什么做爱叫做“做爱”,那一晚之后,我似乎有些懂了。因为,那不仅仅是生理的需要,更是心灵的需要,我急需要一个安慰,而李驰恰好能够给我,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当然这种方式更好,那是一种切切实实的占据和填满。容不得我有一丝犹豫与迟疑……
——要不,我还是不辞职了吧?
结束之后,李驰重新去冲澡,我望着天花板放空自己,忽然觉得好像也不是非要辞职不可。
这世上比上班重要的事情有很多,工作又不是生活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