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峭壁,森森古松,飘渺烟云之下,柳岩身形急剧下降。
刺耳的风鸣、破空声,在此刻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呼啸的山风凛冽如刀子,刮的柳岩脸庞作疼。
还好,老乞丐让自己伤养好后才开始练巧罗烟步,否则,以之前虚弱的身子,怕不是早就被风给撕成了渣。
柳岩的身子直下坠,到云海层时,如鲫鱼越海一般冲进下方雾气。
浓浓的雾气扑面而来,瞬间便把柳岩衣服打湿。
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一股凉意从皮肤传来,柳岩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抱成一团,如黑球一般,在雾海中下坠。
不知多久,他已熟悉下坠的这个过程,发现也没有那么可怕了,看着眼前浓浓白雾,他忍不住伸手把玩。
倒不是柳岩有如此闲情逸致,而是自悬崖上跳下来,他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觉得很漫长,长到他已克服恐惧,有空去想别的事儿了。
这悬崖很深,有云雾笼盖,云海翻涌,从上边时真的看不到底,要不是耳边呼啸着空气的撕裂声,柳岩还以为自己像只鸟正在空中飞翔。
柳岩慢慢展开抱成一团的身体,然后调节身子,一点一点地试着让自己的脚朝下,头朝上。
周围没有什么依仗,他只好双手凭空四处拔去,看起来像在水中游泳,悠闲至极。
蓦地,柳岩双脚向后蹬去,双手前伸,他想起了修炼功法,竟能感觉到周围雾气带来的若有若无的依靠。
而这半月修炼来的些微灵气,竟被调动起来,沿筋脉来到了脚的位置。
他试着用巧罗烟步,身形急剧扭动,一阵翻转后,居然腾挪过来。
他感到脚下有热气汇聚,灼热着空气,好似用出了巧罗烟步,也好像没施展出来。
但明显能感到脚下有一瞬的阻力,让他短暂定在了虚空中,让他双脚朝下,如仙人一般,俯视大地。
柳岩惊叹于这种奇妙的感觉,看着身边缭绕的雾气,忍不住伸手去抓。
雾气入手处很凉,他狠狠捏了一把,攥紧然后展开,一滴透明的水珠安静躺在手心里。
水珠如珍珠般光洁,在日辉的照耀下,闪出了耀眼的光芒。
柳岩童心未泯的在这雾海中嬉戏,突然,只感觉身子一沉,速度骤加,趔趄下,眼前一花,萦绕在周身的云雾散去,他直接跃出了雾海,直将云雾搅落,拖下了一道长长的雾气尾巴。
而他如淋浴一般,浑身湿漉漉的。
向下看去,一条明亮的溪水蜿蜒犹如一条大蛇,盘在下方,仿佛张开血盆大口,等待他自投罗网。
此刻,柳岩下坠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了。
几个呼吸之间,离河水不到十丈。
而自己速度不减,柳岩感到害怕,身子在空中急剧挣扎。
按照这个下落轨迹,自己将落在溪水旁的石堆上,可比落在水中疼多了。
这落下去,不得粉身碎骨,尸骨全无?难道这就是考验?
蓦地,一抹笑在柳岩脸上浮现,这是热血的笑,在困难面前挑战者自信的笑,满是豪迈之意。
在雾海中,柳岩已经些许悟到什么。
此刻他闭上眼睛,细细感受周围的每一事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柳岩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水汽,游散在空气中的尘粒,不过这都不是他想要的。
突然,一点红色莹光如火花般乍然出现。
随即越来越多的红光出现在他意念之中,在闭上的眼睛里,似有漫天繁星璀璨闪烁。
这就是修炼功法中说的灵气!
柳岩被红光包裹,很是温暖,好奇之下,像先前在雾海中把玩雾气一样,伸手触向那点点红光。
刚一接触,红光倏地钻进柳岩手指,然后沿身体筋脉,聚集在他丹田之中。
红光入体,柳岩舒服的打个激灵,浑身暖洋洋的。
既然可以触碰,被吸纳进去,那就——
柳岩在这一刻睁开了眼,脸上胸有成竹之色。
他脚踏虚空,虽然还在急速下坠,依据四周空间中的万物,柳岩的左脚居然在虚空中移动了,很是细微,但仍不可思议。
只听“噗通”一声,他一头栽进了河里。
水花四射,溅起数丈之高,而柳岩直坠水下两丈深,才抵消冲力,身子上浮。
一个湿漉漉脑袋从水中探出,随即,仰天大啸:“好疼呀。”
三天后,柳岩饥肠辘辘爬到山顶。
柳岩此刻百感交集,第一个感受就是这山可真高呀,从下往上看,简直是直冲云霄。
到最后一段路程,他手脚并用,几乎是爬着上去。
当初跳悬崖的时候,老乞丐可没和他说自己还要爬上来。
为此,柳岩忿忿不平。
老乞丐早已在山顶等待着柳岩,一副意料之内却事不关己的模样。
见柳岩来到山顶,老乞丐脸上露出满意之色,笑呵呵说道:“不错呀,柳小子,这么快就爬到了山顶。”
“是挺快的。”柳岩很是虚弱,声音很小。
他倒也没谦虚之意,虽然不知道这山有多高,但自己三天风餐露宿,饿了吃野果,渴了喝露水,不敢稍有长歇,这才爬到山顶。
柳岩自己也觉得已经很快了。
老乞丐再次凝起双眸看着柳岩,看的很是认真,眼中也有灵光闪动,直把柳岩看的不好意思,才笑意更浓地说道,“不错,很有潜力,已经学会了吸纳之法。”
老乞丐满是夸赞之语,柳岩心中美滋滋地,但故作不理之色。
回想起这次跳崖,以及让自己爬上山顶,顾林心中充满幽怨。
这两件事对他来说,无一不是危险至极!
“柳小子累了吧,去歇歇,好好睡一觉。”老乞丐亲切说道。
柳岩听到后,高兴地点点头,原以为老乞丐还有别的方法折磨自己,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好。
他心中感动,眼里噙满泪水,就要向屋中走去,拥抱他的竹床。
可刚抬起脚步,身后传来了老乞丐的话语声:“好好歇息,明天咱们接着跳。”
柳岩的一只脚悬在半空,还来不及落地,就觉得眼前一黑,头脑发昏,直接晕倒。
翌日,清辉撒向大地,柳岩和老乞丐再次来到悬崖边。
稍作停歇,柳岩回头望了一眼老乞丐,然后一个箭步跳下悬崖。
没过多久,就消失在白蒙蒙的云海中。
一道声音随之传来,响彻云霄:“老乞丐,我恨你!”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不知不觉三年过去。
三年后,湛蓝的天空中,一道黑影突然急剧坠下。
但看黑影坠落之处,是陡峭的岩石,眼看不到三丈,就要撞上去了。
黑影突然在空中一转,下坠的速度慢了几分。
接下,只见一道炽热的红光自黑影下方爆发而出,无形的涟漪冲向四方,直把空气灼热的扭曲起来。
红光直冲地面,溅起尘土飞扬,黄沙漫天。
黑影在这冲力的作用下,原本下坠的身体徐徐上升,然后飘然缓至地面。
一双明亮的眼眸转动,还有后怕之色,劲风吹起了头发,露出了他清晰的面容。
这道黑影正是苦学三年的柳岩,此刻平安落地,他的脸颊挂起满意的笑容。
“三年了,终于学会巧罗烟步。”
三年的时间,柳岩脱去了几分稚气,脸庞线条硬朗,变得成熟许多。
在山野呆惯了,又有些无拘无束的狂野之气。
看着这座三年前让他爬了三天才到顶的山峰,柳岩脸上一笑,放开膀子山间小道狂奔而去。
他奔跑的速度很快,只能见到一道黑影倏地从闪过,接下便消失消失在山林中。
山顶之上,一老者负手而立,脸上满是郑重之色。
柳岩来到了山顶,不过五个时辰,比之前又快了一些,这让他很欣喜,所以一脸骄傲。
“丐老,你看,我是不是跑的又快了?”
可抬头一看,只见老乞丐满脸郑重,没有了平时的和蔼和风趣,这让柳岩心中暗感不好,想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是自己的偷懒让老乞丐生气了吗?柳岩心中想着,话也不说了,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老乞丐看到柳岩后,一收脸上郑重,很是和蔼的看着柳岩,眼中闪烁着别样的感情。
许久,老乞丐淡淡说道:“你在这里三年了,该教的都教了。技已学成,那就下山吧”。
柳岩没说话,他就那么傻傻地站在原地,但眼角闪出的晶莹却让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
他知道这一天会到来,没想到这么快。
“告辞,保重!”柳岩躬身一拜,就要转身,但略一停顿,他又跪倒在地,用力磕了三个响头,才不舍离去。
柳岩擦干眼角泪花,同时深深告诉自己,以后都不会再让自己轻易流泪。
泪干之后,柳岩清澈的眼神中满是坚毅之色。
山顶老者,伫立依旧,透过高升的日霞,一点晶莹在老者眼角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