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很温和的一道声音,听起来就是一位和善的老人,胖乎乎的小男孩听了却如遭雷亟,扒开柳岩和吴邱搀扶的手,就要往外边跑。可是未及大门处,正中的屋中突然一阵传来吸力,将他抓在了半空中,如风筝一般倒飞向屋内。
他在半空中仍挣扎向前,可是空中没有一物,任凭怎么抓都是无济于事,依然改变不了向后飞的趋势。接下就见后背一弓,双臂和双脚并齐,他就被这股吸力抓回了屋中。本来还能听见“不要不要,饶了我吧”的惨叫,可随后就如哑火了一般,变成了支支吾吾之声,最后彻底没了动静。
这时,屋门处一阵热风传来,一穿黑衣的老者端然自正门走出。
老者头发是白的,胡须却是黑的,且眉心之处有一点黑痣,穿的衣服也不是道袍,而是上下两件,上边衣袖绣有药草图案,下边是被上衣盖住的长裤,看起来施正端然,不怒自威。
老者出来一见,见是吴邱,皱起的眉、绷紧的嘴都展开,嘿嘿笑道:“吴师侄来了,让你见笑了。”
又转眼看到了充满警惕的柳岩,眼中放光,上下打量,笑意更浓,道:“这就是柳岩吧,嘿嘿,不错,果然五灵根。看根骨才十五六岁,居然已是炼气二层,也是不简单,不过来到我这里之后,修炼说不定更快哦。”
老者满脸笑容,柳岩见了,却更加警惕,还悄悄退后了一步。
吴邱恭敬道:“拜见苗执事,这就是柳岩,您点名要的人。”
吴邱似也感受到柳岩向后退,躲到了他的后边,轻声说道:“柳师弟,你不用怕,苗执事不是坏人。只是有时候,呃……对炼丹太过执着,对,太过执着。试丹之人还没听说过失去性命的,你且放心,丹灵殿中最不缺的就是各种解药。”
柳岩一听,退得更往后了。
苗执事则不介意,仍哈哈大笑,道:“吴师侄,你别吓到小孩子了。在我丹灵殿,灵丹没有一万,也有数千,试个丹药,怎么可能把命给试没呢?”
然后看向柳岩,眼中精光一闪,柳岩竟不受控制的滑行于地面,直接飞到了他的面前。
这手控物之术,对人施用,属实不简单!
苗执事上下其手,在柳岩四肢摸了一遍,越摸脸上笑意越浓,最后哈哈大笑两声,然后道:“不错,身体瘦削,体魄倒挺强,平常没少锻炼。你不要害怕,你们试吃的都是炼气期的丹药,就是有危险也好救。而且他们没和你说,从我这里走出去的每一个人都好好的,而且修为多多少少都进了几层。”
说完他看了一眼屋内,里边突然又传来了支支吾吾的声音。
这话瞬间让柳岩保有了怀疑。
苗执事也是尴尬一笑,挥手一道灵光进去,里边便没了声响。
“嘿嘿,纪铭这孩子挺好,就是最近变了,变得吃不了苦,说什么丹药里边有汞,他才不吃,会死人。那改良的增元丹塞进他嘴里,还没看出效果,他就要吐,唉……还没看出药效,此丹要是能成,以后境界提升之后固本培元就有望了。”
柳岩一听,含汞,不是很正常吗?很多丹药炼制的灵材里边都有。此汞虽然有毒,可是加以其他材料炼制一起,就会中和毒性。他学的关于炼丹不多,也知道这是很正常的炼丹之法。可是他为什么这么抗拒,难道七天的集中授业,以及讲学堂中林先生所讲他没好好听?
可是刚才他口吐白沫却一点也不像装的,正是中毒征兆。
柳岩还有种种疑问,这时吴邱和他说道:“林师弟,在苗执事这里好好做事,说不定会有一番机缘。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柳岩“嗯”了一声,其他弟子吴邱都没专门送,对待柳岩,确是把他引荐过来。此刻已经到了地点,没必要让吴邱在这里等着。不管是好是坏,这是柳岩做的决定。吴邱也是一片好意,知道他资质不佳,所以才引荐试丹之职。
随后吴邱和苗执事告辞,院中就剩了他和苗执事,以及屋中突然不说话的纪铭。
气氛突然莫名尴尬。
苗执事轻咳两声道:“你放心,在我苗丹疯这里,你吃不了亏,最起码一两年里,能让你轻轻松松到炼气三层。很多人都以为试丹是苦差事,实则不好好想想,以他们的资质和背景,不铤而走险,哪有这么多丹药能吃?还想顺其自然就踏入通天一途,简直妄想!修仙哪有这么容易,对吧,柳师侄?”
苗丹疯本是严苛的老人,但说话一直有微笑,也就有了和善的面容。柳岩却在笑容里感觉不到温暖,但他说的很对,不管是获得净生莲,还是之前种种经历,不铤而走险,哪能这么容易遇到机缘呢?所谓福祸相依,祸兮福所倚,他这种资质和灵根,要没有点机缘,那仙途就是一望到底。
柳岩恭敬说道:“苗执事说得对,福祸相依,还望今后在此做事,苗执事不吝教导。”
“你也不必太客气,你们除了平常试丹之外,可能还会做些其他事。不用担心,功勋自不会少,另外很多炼丹之法我也会告诉你们。你们在讲学堂学的太过基础,实际炼丹之中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我炼丹之时你要好好看哦,好多可是你在讲学堂中学不到的。来我这里,我也算你们半个师傅,以后你叫我苗老就行,不用叫执事。”
柳岩依然恭敬道:“还望以后苗老多多教导!”
苗执事手抚黑须,笑道:“嘿嘿,你这孩子,真懂礼节,不像那纪铭,口无遮拦。之前叫我苗老,然后又改为疯子,最近又给起个名字叫精神病,也不知道他这小脑袋里哪儿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词汇。你既然来我这里,自是我苗丹疯的人,我也算你们长辈,不必这么客气,没事儿可以和纪铭学学,便是那样的叫法我也不记仇。”
“啊?精神病?”柳岩面露惊讶,没想到刚刚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竟然敢在筑基执事面前如此猖狂、口无遮拦。听苗丹疯说完这话后,不知为何,柳岩识海之中突然浮现出了老乞丐的身影。和老乞丐相处的那段时光,他也是如此随心所欲,口无遮拦。
在他心中,已经老乞丐当成长辈看待。他一直叫老乞丐,后来改称丐老,现在想来,相处了这么久,他居然不知道老乞丐真正的名字,哪怕是姓也不知道。如今听到同样说这话的人,柳岩鼻头一酸,眼中湿润起来。
不过这点他立马遮掩住,他已经十六岁,不能随便流泪。
苗丹疯则是嘿嘿一笑,自是能发现这个还不擅遮掩神情的少年,脸颊已经有温热流下。他装作没看见,不过脸上的笑更加和善了。这一刻,柳岩感觉苗丹疯本是衰老之象,却因为一直微笑,面皮舒展开,好像年轻数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