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重修旧好
作者:赫连玉兰   被命运薄待的女孩最新章节     
    在很多个晚上,周老师来我房里看电视(她房里没有电视),这期间教会了我打毛衣,我为自己打了第一件毛衣,穿在身上感觉又自豪又温暖。
    我也可以做点事情了,并不是一无是处。
    周老师无疑就是那个时候我接触到的最优秀的女前辈。但在思想上,却也有我不敢苟同的地方。
    有一次我们在街上逛着,不知怎地聊到了男女问题,周老师说:“男人这东西,你不让他睡,他就要外面去找别人,这个没办法的。”
    我听了直觉得内心发生了一次地震,一直高高耸立着的某些东西摇摇欲坠。
    是所有的男人都这样吗?
    我一向对婚姻没有好的憧憬,这一下就更觉得灰心了。
    有时候跟周老师在一起,我会根据她的言行和状态来判断她的婚姻是什么样的?
    她在怀江的这所中专学校教了一辈子书,跟她老公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是分开的,她老公会为她守身如玉吗?她幸福吗?她说的那句话是她自己的经验教训吗?
    我不好直接问她这个问题,我没法把她单纯地当作一个对等的朋友,她是我办公室的前辈,跟我的辅导老师是同一辈人,是长者,不敢冒犯。
    周老师没多久就退休了,她走的那几天王晓峰刚好又来看我,她给我打电话说要把自己房间里的一些小家具送给我,一个木头衣柜,一个玻璃茶几。
    我跟王晓峰来来回回好几趟,从单身宿舍二楼搬到了教工家属楼的五楼。然后又把周老师大包小包的行囊送到学校对面的汽车站,周老师临上车前看着我们俩,拉着我的手跟我说:“好好干吧,我三十年赚了一百万,过普通人的生活还是可以了。以后常联系。”
    看着周老师乘着汽车缓缓驶出车站,驶出了我们的视线,我有点感慨。
    对于工资一千块的我来说,一百万是一笔巨款。那就好好干。
    那时我已定了初级职称,一切都按部就班,顺顺利利。
    我跟王晓峰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了。
    2008年寒假,他安排我去他读研的深厦市玩,那是一座南方准一线城市,跟庆明市差不多,都属于长江流域。我一放寒假就迫不及待欣然前往。
    我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先去校门对面坐长途汽车,到省城滨都才能坐上去深厦的火车。
    刚出校门就遇到了从街上回来的龚玉强,他看到我的大箱子不由分说过来帮忙,坚持要给我送到对面的汽车站。
    他说:“你这行李太大太重了,我干脆给你送到滨都火车站吧。”我赶紧谢绝,说道:“真的不用,到滨都要二百多公里,坐三个小时汽车,回完全没这个必要,我自己能行。”
    但龚玉强非要坚持送我到滨都,他的热情一向固执,不以别人的意志为转移。
    在路上,他坐在我旁边,看上去心情很好,一会儿让我猜他新买的羊绒衫多少钱,一会儿批评我身上的衣服质量不好,说应该穿一件更好的。
    然而我丝毫没有被他的好心情感染,反而却比以往任何一次坐汽车都更难受,更晕车,不是我主观上心里想要让自己这么难受,是客观的生理性反应,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那种。
    我一路上不敢多说话,连口水也不敢喝,不断转移注意力强撑着,生怕一不小心就要吐。
    到了滨都,龚玉强忙前忙后安排我吃酸汤面,又到处找着买桔子,说是这样可以缓解晕车。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里,老父亲给他买桔子的情景,有点忍俊不禁。
    龚玉强不解地问:“你笑什么呢?”我说:“你有没有学过朱自清的《背影》那篇课文?”他脱口而出:“学过啊,怎么了?”
    随即看了一眼手里的桔子自己也笑了,我这一提醒似乎又打开了他幽默匣子的开关,他夸张地说:“你把我当成爸爸了呀,不可不可,万万使不得!”
    我白他一眼,懒得再说话。
    在火车站进站口龚玉强看到我的火车票是去深厦的,而不是去我老家林州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了,我一进去他就说了声再见匆匆转身走了。
    火车启动没多久,我收到龚玉强的短信:要知道你是去找他,就不送你了。
    我看完有点混蛋地想:我本来就不想让你送,你非要上赶着送,能怪我?最后还是回了一句:麻烦你了。
    到了深厦已是第二天夜幕降临时分,街上霓虹闪烁车水马龙,高楼大厦似乎比滨都要气派得多。
    王晓峰打车带我到他学校里,我们放下行李就去吃饭。校园里有一家比较有格调的餐厅,里面各种菜式价格公道,分量很足。我们点的几个菜味道都不错。
    那时候我们都已经不再是穷学生了,我有工资,王晓峰有补助,吃饭时不再只想着省钱。
    接下来的几天,王晓峰带我到那座历史底蕴浓厚的大城市的各个游览景点去玩,拍了很多照片。
    后来有一天在一个风景区玩的时候,王晓峰当时正在摆弄从导师那里借来的相机,我没有注意,去拉他的胳膊,导致他手一松相机掉在了地上把镜头摔坏了。
    他立马变得着急起来。
    他不会因为在跟我热恋,很亲密,就会在我毛躁犯错的时候宽容一些,柔和一些。夜晚的那些甜蜜,似乎就像天上的星星,随着白天太阳出来就全都隐去了。
    他很严厉地说出现那种情况很尴尬,说导师的东西说不定也不是他个人的,等等,一大堆教训我的话。
    但是在我看来不就一个很普通的照相机吗?顶多我两个月的工资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他就是不依不饶,说这不是钱的问题。
    我性格里那种软弱的因子始终在关键时刻占据着上风,让我不再争辩,而是选择了沉默。
    同时我的心情也变得很糟糕。我看着他外套领口露出的我一针一线用了很长时间才织就的毛衣,看着他那张丝毫不讲情面的脸,觉得自己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