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玉暖嘻嘻笑了两下,在宫苑身边坐了下来。
要不说宫玉暖是宫苑最爱的小女儿,看她的眼神里都带着宠爱,一点儿也不加掩饰。
宫玉暖小时候身体不好,以至于宫苑现在都怕她累着,也就将就了她,晚膳也是叫人端进来的。
宫玉暖在第五神机处,无父无母的,突然感受到这么直白灼热的目光,自己也有些不自在,战术性清了清嗓子,发挥自己的话痨属性,上来就一顿输出。
“母上今天忙不忙?”
“母上今天冷不冷?”
“母上今天开不开心?”
“母上今天可有人惹你生气了?”
……
宫苑也是好脾气,竟然也一一回答了她的那些问题,最后又说起了正事。
“昨日你将南成国那个褚良生断了腿,当时你说他貌美,非要讨了他,我也应允了,不过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玩玩儿也就算了。”
言下之意,不可动真心。
宫玉暖看着这真心实意为自己着想的母亲突然有些感慨,后面得知宫玉暖死后,宫苑当时本就病了,知道这事后,怒火攻心,也一命呜呼。
宫玉暖伸手抱住了面前的母亲,在外是皇上,在内却也是她的母亲。
“母上,放心吧,你也说了,我只是看他貌美而已,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也会保护好母上的。”
宫苑听着后半句话心中一暖,摸了摸宫玉暖的头,看着宫玉暖的眼神都带着温情,“我们阿暖长大了,懂事了。”
宫玉暖嘻嘻笑着,心里却十分感慨,这宫玉暖有这么好的母亲,当真走运。
母女俩吃完晚膳,宫玉暖前脚送走宫苑,后脚又躺床上去了。
宫苑刚走就派人守在浮玉阁外,还加派人手看着褚良生,生怕他做一些对宫玉暖不好的事。
宫玉暖在床上滚了滚,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真舒服啊。”
317又出现了,“吃饱了?”
宫玉暖摸了摸圆圆的小肚子,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饱了!”
317低低嗯了一声,“没想起什么吗?”
宫玉暖有些不解,“什么?你也要吃吗?可你不是系统吗?”
317又是一阵沉默,有一种无力感,也不回答宫玉暖的废话,反问道:“你是不是忘了在你侧房还养着一个昨日被你断腿的皇子?”
宫玉暖猛地跳了起来,“我去,怎么忘了褚良生了!来人!给我准备一食盒的清淡小菜!”
说完就往外走,想起什么似的又折了回来,拿了些药揣在身上!
317轻叹一口气,真是不让人省心。
宫玉暖在等菜的时候,又问了317好几个问题,“对了,你说的黑化值不过百是什么意思?”
“主神碎片在经历那些爱恨情仇后难免心怀怨念,不可让他们完全黑化。”
“意思他们可以有黑化值,但是不能到100吗?”
“是。”
“那你说的好感值,是一定要让我达到100的意思吗?”
317轻嗯一声,“换句话来说,这个好感值也代表了他对你的信任程度,只有全身心信任你,主神碎片才会归位。”
宫玉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这个好感值一定是哪方面的感情吧?”
317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宫玉暖在第五神机处待了许久,却不通情爱之事,“好感值从不拘泥于情爱。”
宫玉暖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但是对于褚良生这样的人来说,真的会全心全意地信任一个人吗?”
317没有说话,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或许他也不知道答案。
“而且,我轻易给出的关怀,能让他这些年的怨恨就此消除吗?”
宫玉暖突然轻笑一声,“是个人都不会轻易如此吧?似乎是死局呢。”
317被她这样一说,似乎觉得确实这样,还没想出办法,就听到宫玉暖话锋一转,完全没了先前的沮丧。
“不过没关系,上天入地就我这么一个宫玉暖,我一定可以!”
317愣了愣,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吹牛,可他偏偏对她有了信心,“上天入地也就一个褚良生。”
宫玉暖眯着眼开怀大笑起来,“是啊,全世界就一个我,一个你,一个他,所以尽管失败了也没什么关系。”
317一阵沉默,似乎有些道理,没人希望消失,世界这么大,可偏偏到处都是独一无二。
“感情本就无解,褚良生的一生都很苦,我从不觉得一个人应该原谅那些痛苦,但是我想看看,他对这个世界有多少爱。所以,我会好好去帮他,但不是因为任务,而是我想看看一个人能否有重生。”
317觉得自己似乎低估了自己这位宿主,怪不得主神当初指定要求她,她好像有很多爱。
“当然,我也没有伟大到不顾一切,我只做我能做的。不过听闻主神温和有礼,想必他的碎片也是吧?”
宫玉暖卑劣地想探探317的口风,可还不等317回答,绿竹就提着食盒进来了,“公主,这是您要的小食。”
宫玉暖伸手接过,“谢谢小绿竹,接下来你就不用跟着我啦,先回去睡觉吧。”
绿竹斟酌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是,公主。”
宫玉暖看着手上的食盒叹了口气,“走吧背锅侠,我们一起去道个歉。”
宫玉暖走到褚良生门外,透过窗户纸只能看到一盏微弱的烛光,深呼吸了一下,抬起手轻叩了一下门。
“褚良生,是我,我方便进来吗?”
门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宫玉暖有些尴尬。
“我就想给你送些吃的而已。”
门内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嗤笑,微弱但是真真切切地落进了宫玉暖的耳朵。
“这是公主的浮玉阁,公主想进便进,何必问奴?”
奴?堂堂一国皇子,竟自称为奴?
宫玉暖终是没说什么,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眼前的光景却让她愣了一番。
浮玉阁如此富丽堂皇,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破烂地方,到处都是老旧又不齐全的家具,只有一盏微弱的烛光,仿佛马上就要烧完。
眼前人还是美丽易碎,无力地歇在榻上,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衣服还是昨日的衣服。
宫玉暖心下一惊,将食盒放在桌上,去到褚良生面前蹲下。
“怎么样了?医师有来给你看过吗?”
褚良生意味不明地看着眼前人,美丽的脸上挂着一双如此清澈的眼睛,皮肉之下却是肮脏的内心,真让人恶心的关怀。
褚良生拢了拢身上的袍子,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嘲弄地开口:“公主怎么蹲在地上?还是公主现在就等不及与我行那秽乱之事?奴身上污血,恐弄脏公主,若公主执意,奴身有残缺,恐怕得公主自便了。”
宫玉暖被他说的格外地心虚,虽然不是她干的,但这名号已经安在她身上了,何况褚良生眼睛里面是凌冽的杀意。
“是哪个混账安排你住这样的地方的?连身上的衣袍也不给你换?”
宫玉暖义愤填膺地说,等她缓缓对上褚良生的眸子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就是那个混账。
“我真不知道他们会给你安排这样的地方,你信吗?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么破呀。”
宫玉暖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底气不足,头都埋了下去。
“那医师总来看过吧?”虽然他身上的衣袍没有换下,也没有包扎痕迹。
好吧,这样看来,确实也自欺欺人不了。
宫玉暖有些尴尬,头都抬不起来,太打脸了!为了转移转移注意力,便蹑手蹑脚地走到桌边拿起食盒,又蹑手蹑脚地过来。
宫玉暖端起一碗粥送到褚良生面前,脸上带了些歉意,“是我考虑不周,你先吃着,我叫医师过来给你看看,好吗?”
褚良生眼神里带着探究,在视线相碰的那一秒似乎想通了什么,“北岳国都喜欢养肥了猎物再杀吗?”
宫玉暖眼角一抽,至于把她想这么坏吗?不过确实应该。
“要我喂你吗?”
褚良生听了这话伸手接过,似乎听到宫玉暖要喂他,比杀了他还难受。
宫玉暖见他接过才放心叫人去找了医师,只是一转身又看见那碗粥原封不动地放在床边。
宫玉暖很是头疼,又递了杯水过去,“喝点水润润嗓子吧,你现在这么虚弱,喝点水儿总会好些。”
褚良生不为所动,宫玉暖干脆一鼓作气捏住褚良生的脸颊,给他喂了进去。
褚良生被她弄得猝不及防,一脸怨恨地看着她,宫玉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摩挲了下手指,褚良生的脸真的好凉。
“没办法,你嘴唇都裂开了,再不喝点儿水我怕你还没病死就先渴死了。不过你的脸真的好软哦。”
宫玉暖说完还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调戏良家妇女一般。褚良生被她气得涨红了脸,忍不住地咳嗽。
宫玉暖见状赶忙轻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别气别气,我是夸你呢,你别气坏了身子啊,我的错我的错。”
褚良生咳得眼睛都弥漫上了水汽,显得更加破碎,狠狠地看着宫玉暖,几乎是咬着牙齿蹦了两个字。
“轻浮!”
宫玉暖顺着他的话点头,“是是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生气了哦。”
于是医师一进门就看见这样一幅画面,金枝玉叶的公主一脸忧愁地帮着那位落魄皇子顺气,还好声好气地哄着,好似那位满身染血的断腿皇子才是主子一般。
宫玉暖赶忙给医师腾了地方,“齐太医,劳烦你帮他处理处理伤口。”
劳烦?这是那个残暴不仁的公主说得出的话吗?齐太医不可置信地看了宫玉暖一眼。
宫玉暖回看回去,“我脸上有东西吗?发什么愣?”
齐太医立马跪下,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不敢,臣不敢,求公主饶命!”
宫玉暖发誓,天地良心,她这句话纯纯是个问句,看来这宫玉暖的威力也太大了,都到这种程度了。
宫玉暖揉了揉太阳穴,“起来吧,快好好帮他包扎一下。”说完抬脚往门外走去。
齐太医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角沁出的汗,修整了一会儿才帮褚良生处理起来。
“请帮…”宫玉暖刚说两个字,又想到刚刚齐太医的表现叹了口气,只能转了个语气。
“去拿几盏灯来。”宫玉暖看向门外的侍卫,说完又转身回去。
“怎么样了?”宫玉暖看着脸色惨白的褚良生,心都揪了一下,真可怜啊。
“回公主,褚…公子伤得太重,若要下地走路至少得好生将养一个月。而且身上伤痕太多,得即时涂药,若伤口再恶化,恐怕伤及根本。”
齐太医头埋得极低,宫玉暖听得眉头紧锁,“这么严重,那你去开些药,每日帮他来换换药,如何?”
“臣遵命!”齐太医哆哆嗦嗦地磕了头,似乎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那你先帮他包扎一下,包扎完直接出来就行。”宫玉暖看着侍卫把灯放在桌上后,自觉走出房门。
过了很久,宫玉暖揉了揉站酸的双腿,齐太医才推门出来,毕恭毕敬地站在宫玉暖面前。
“公主,臣已经帮褚公子上好药了。”
宫玉暖点了点头,尽量表现得冷漠,“他毕竟是一国皇子,以后称他为褚七皇子便好。他可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齐太医以为公主对他只是一时兴起的消遣,所以一直没敢称呼他为皇子,没想到公主却主动提了。
“是。褚七皇子伤口不可沾水,只可擦拭没伤的地方。饮食需清淡,如果可以,多见见光也是好的。”
宫玉暖点了点头,递了一盒金子过去,“这段时间需要劳烦你了。”说完还不等齐太医谢恩,又拿着一身崭新的衣袍重新推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