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雾气从她嘴里呼出，这个季节，边烤火，边啃冰沙果然是最棒的。冒火的骷髅头从火堆穿过：“小姑娘，有没有兴趣来试试我们最新的水鬼凉糕啊？”
    “有什么口味的？”
    “世间百味，应有尽有，全看小姑娘你能抽到什么味道的。一次1000冥币，能钓五只。”老板的身子抱着一个透明大缸走过来，里面什么都没有。骨头稳稳地坐回脖子，拿起一根骨签：“这个罐子里有各种味道，您只要伸进去，蘸一蘸，拿出来，再放到水缸里搅一搅，就完成了。这根免费。”他将做好的水鬼凉糕递给她，透明的凉糕裹着深紫色的馅料，正对她张牙舞爪。
    一口下去，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在她口腔中爆炸开来。老板期待地问道：“小姑娘怎么样？”“违法贩卖致幻剂。请你跟我走一趟。”说着，她连证物带骷髅直接扔给了路过的远家巡逻弟子。
    “女侠如此机警，想必也是为了此次判官考试而来，我这里有……”
    “那边的巡逻小哥！”
    “！”
    将摊贩甩到巡逻弟子身上，莲向书斋走去，去翻翻这几年的考试大纲，她好提前从脑内调书。
    “……”她忍无可忍给远家大师兄远洛洛发消息：“来一下书斋，记得易容。现在，马上。”
    没一会儿，远洛洛就踏入书斋，走到她边上：“怎么了，是没钱付账了吗？”咒老子没钱是吧！莲一看自己今天是高跟，愉快地一脚踩到他脚背上，将她选好的几大摞书递过去，还不忘加个负重：“你自己看。”
    远洛洛翻书速度越来越快，脸色也越来越黑。莲跟老板聊起了闲天，还不忘让他打个折，来张贵宾卡什么的，顺便打探一下新的教辅书什么时候到。看远洛洛还没动静，她只能跟老板聊天气，聊情感。最后，就连他老家的三姑妈的四姨家的小嫂子的老幺妹，比起男孩子好像更喜欢女孩子这点都聊出来了，但远洛洛还在翻书。
    淦！你们远家行不行啊！眼看要尬住的时候，远洛洛抱着那几摞书走过来，还要了双份。老板那叫一个开心，就差风光大葬了两位。
    “有一说一，在外面待久了，真不太习惯幽冥的习俗。”莲看他招手，无奈抱住他的胳膊，远洛洛带她往茶楼走：“这就是你拒绝他想帮我们送回去的理由？”
    “四个小鬼抬着书箱，边唱边跳，总感觉下一秒，我就要入土。”
    “毕竟幽冥的中间界和下界是一体的，基本都是阴间居民，对我们而言倒是寻常风景，不过我看你来这里这几天，吃得挺开心。”他跟店家要了间包厢，“你这次帮大忙了，午茶我请。”
    “我只想吃饱喝足，安心考个试，哪知道天天给你们冲业绩了。尤其是这个书斋，连瞎编的假大纲都敢卖。”她点开菜单，从头勾到尾，“双份？”
    “三份。我看这扮情侣游戏挺有趣，你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我？有你在，我kpi稳了。”
    “呃，你晚上巡逻小心点。我怕你被刺杀。”
    “开玩笑，考试加油。对了，我师父之前随口说过，你要不是满分，你就拿不到证。”
    “……说好的公平公正呢？”
    “刷到仙才想起来履行职责的家伙没资格说这话，你参加考试以及格线过，才是对他们的不公平。好吃。”
    “你居然一份都没给我留！”她点开菜单，“叫什么？”
    “每样再来三份。”
    “好。每样再来六份。”
    刚点完，小二敲门而入，确定不是手滑后，擦汗离去。远洛洛咽下最后一个烧麦：“你要有空，就帮忙再排查几家，考生去书斋不奇怪。这几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动歪心思的越来越多。”
    “能不能算实习期绩效？”
    “你实习期不是过了？”
    “对哦，太久远，都忘了。”等蓝色火焰消失，莲抱起小陶罐，嗦了个爽，“唔，好吃。幽冥的菜色虽然颜色不行，但真的好好吃！”远洛洛抽抽嘴角：“我还记得某位在采访的时候，吃沼泽杂烩的画面。”
    “那个味道也很棒。”
    “但看起来就是垃圾。”
    “但味道很棒。”
    “但看起来就是垃圾。”
    “……”她拿出一罐沼泽秘制酱，浇到小排骨上，塞到他嘴里，“试。”
    “客，客人，那，那个是垃圾！不能吃的！！”小二慌忙放下笼屉，想要阻止。“这是误会。”莲急忙解释，才解除误会，但小二看远洛洛的表情，诡异了很多。
    “……我这皮没法要了。”远洛洛痛苦捂脸，“算了，就说闭关疗养情伤去。还挺好吃。”“对吧。”她拿了一串鱼蛋，蘸酱吃……
    毫无难度的笔试，稍微有点难度的实操，以及毫无难度的面试。莲踏出考场，听路过的考生抱怨审讯灵魂时，遇到的奇葩玩意儿太多，恐怕自己这次要挂。所以说，把那几图书馆的判例、法条塞脑子里就好了嘛，考试遇到的，没一个出范围。就这齐全度，要真遇到一个没有的，怕是要上交讨论。
    她刚伸了个懒腰，就看到个鬼鬼祟祟的考生，唉，算了，继续干活吧。她一路跟随那个考生来到小巷，考生将传单递给一个温和书生，便被放进了屋。她走上去，握住他的手，小声说道：“大哥，不好意思，我，我传单丢了，但我必须考过，麻烦您跟酌珏大师通融一下。”
    “这……”
    看他犹豫，她又塞了一颗灵石，一颗颗硬通货顺着书生的袖口往下落。他咽了咽口水：“看不出，你这么心诚。”“我这也是没招，不是这块料，但爹妈逼得紧，好在家里有点闲钱，就指着酌珏大师给条明路了。”说着，莲红了眼眶，就差掉珍珠了。
    “唉，进来吧，酌珏大师一定能为姑娘解忧。等等。”书生给她一张传单，“下不为例。”“谢谢，大哥！”她再次握紧他的手，还不忘补上一小袋灵石。
    踏入宅子，里面挤满了手捏传单的考生。还好她眼尖，看到了传单上的字，不然还真不好搞定。她站在角落，听场内这帮学渣讨论这个大师多么多么厉害，拯救了多少多少迷途羔羊。
    过了一会儿，音乐响起，所有人瞬间闭嘴。那个书生开始主持大局，几名巡回判官装扮的家伙轮流上台，讲述酌珏大师对他们的教导与恩情。衣服居然是真的，她对那位酌珏大师更加好奇了。
    但直到最后，酌珏都没有登场。最后一位实例下台后，书生上台，宣布解散，还提醒各位不要忘记领取下次集会的传单，并再三提醒，一定不能丢。
    刚回到客栈，莲就收到远洛洛的求助短信。
    “叫你爹啥事儿？”
    “你现在不是男的了，口头禅改改。”远洛洛那边传来一些杂音，什么“别让他跑了”之类的。“您老人家不去抓逃犯，找我这个等放榜的落魄考生干啥？”她打开窗户，边啃原味炸骨头，边看路上行人。
    正吃着，那位酌珏大师的看门书生扒着窗户，窜了进来：“这么同学，让我躲躲！事后肯定不会亏待你！”她关上窗户：“先生何故如此狼狈？”书生一看，哟熟人啊，瞬间安心：“这不是集会出了告密的嘛，真是，差点没跑脱，等我知道是谁，一定要他好看。”
    “还请先生在此歇息，之后……”
    “我懂，我懂，我保证让你过。”书生发现失言，有些尴尬。她装作没听到，为他倒上一杯茶：“那就多谢先生了。还请先生在此歇息，我去街上探查一番。”
    锁门下楼，远洛洛正在大厅找老板问话。莲拿着一本《就算是脚后跟也能学会的新手钓鱼指南》路过，小声嘟囔道：“遇到难钓的大鱼，是收，还是放？”然后出门左拐，跟那几位搜查的弟子唠嗑，指指反方向啥的。
    感觉到上方的视线消失，她选了附近最贵的那家酒楼，要了个包厢，等远洛洛过来。看着成山的空碟，他扶额道：“大小姐，您是要吃穷我吗？”她掰开骨头：“你饭量不比我小，怎么样？”
    “不用放线，那就是最后一条鱼。这家的炸酥骨是极品，你必须试试。”
    “我还以为抓到了个小鱼，后面有戏看，没想到居然是最终boss，看着也太怂了。骨鱼低语你吃吗？”莲为他倒了杯茶，茶梗立了起来，冒出一小撮鬼火，如同蜡烛一样。
    “这家做的太标准，不如巷子里的小店。但彻骨冰泉这家是做得最好的。”他抓起一个鬼包子，“酌珏就是小骗子，收了钱就跑路。一到考试这种特别多，届届抓，届届有。”
    “但制服是真的。”莲这杯的茶梗没有立起来，沉入杯底，留下一丝雾气化为小鬼，对她吐舌头。
    “八成来自被猎杀的判官。大部分是非法死灵法师所为。”
    “酌珏和他们合作了？”莲不信邪，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吐舌小鬼喜加一。
    “看他这怂样，就知道不可能，八成黑市上买的。而且非法死灵法师根本无法踏入幽冥。三日后放榜，你这几天要没事，能不能陪我多逛逛，拜托了！我下半年能不能休假，可全看你这一波了！”远洛洛双手合十，就差给她磕一个。
    “你们远家这么爽的吗？”
    “绩效到位，剩下时间就可以自由支配了，运气好就能干一年休一年。考试前后抓这种骗子是最好刷工作量的时候，全都憋着劲呢。被师父要求驻守涌泉后，我已经五十多年没享受到休一年的待遇了，求求了！”
    “成。饭费你包。”
    “没问题。”能用钱换来假期，那简直超值。远洛洛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次日，远洛洛早早堵在她门口：“快走，再晚就抢不上白大妈家的包子了。”
    “尝尝这个，他家油炸鬼泡豆浆最好吃。”
    “他家米糕，蘸辣酱一绝。”
    “啊，卖完了，算了，下次我抢到，给你寄点。”
    “还有……”
    作为涌泉最有名的老饕，远洛洛毫不吝啬，将自己觉得不错的本地早点全推荐给了莲。莲也没闲着，给他送了一个缺斤短两的，几个扒手，还有三个外界骗子。
    “大丰收，我这辈子没这么顺过。”远洛洛感动飙泪，“要是能再来条大鱼，我明天就能开始休假！”“考试都结束了，你们还抓了不少骗子，应该没什么大鱼了。你把舞弊那事儿办好不就行了？唔，这个脆皮真棒。”她忍不住让老板给她包了一整头猪。
    “师兄总要照顾师弟，更何况，我还指着他负责我休假后的活计。”远洛洛打包了些熏骨鱼。
    “我去。”莲扯扯远洛洛，让他跟上。“我了个……爱您！”远洛洛和她一道，跟着黑影一路前进，七拐八拐，进入一条死路。莲瞥了他一眼：最后一条鱼是吧？远洛洛尴尬挠头。
    莲庆幸自己还没丢那张传单，她把传单拿出来，它的背面写着：贴我！她依言，将传单贴到墙上，一扇门出现。远洛洛耳语道：“可惜我这刚换的新皮了。希望易容和马甲部的小姐姐们不会把我扔入黑名单。”
    莲开心地对接引的书生说道：“先生，恭喜您成功脱险。”书生一愣，马上作揖：“多谢两位小友相助，快请进，酌珏大师的演讲就要开始了。”
    莲和远洛洛赶到大厅，好在还有几个空位，每一张椅子上，都放着价目表。
    一阵敲锣打鼓，酌珏大师正式登场，发现是那位书生，场下议论纷纷。他轻咳一声，示意众人安静，他先是匿名展示了几名考生的部分试卷和分数，场下适时冒出几个失言惊呼的考生。他继续宣讲，还不忘展示更多的成功案例，最重要的是，他详细介绍了价钱，还强调，今晚是最后的机会。
    那几位惊呼的考生直接冲到后台，过了一会儿，他们安心走出，迅速离场。远洛洛拍拍她，让她别动，他去，过了一会儿，他也从后台走出，拉着莲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