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哪怕知道自己可以避开，但老何却只能主动迎上去，自己硬生生挨上这些招式，以免伤到秦蓁和向清。
不过短短片刻，他便已经浑身是伤。
猩红的血液很快便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而就在这时，他身后的棺材里忽然伸出了一只雪白的手，那只手极美，纤细、柔软、节骨分明。
与此同时，一股令人恐惧的死气自棺材里渗出，就算是有着千年道行的老何，在这一瞬间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吱——”
那只手一点一点推开了棺材板，而随着死气越加浓郁，那只手的指甲竟是突地长长几分，尖锐锋利的指甲萦绕着令人恐惧的黑气。
那不是正常人会有的手。
“你，你背后背的是什么玩意儿？”妙音阁的那弟子手中的灵剑不住地颤抖着，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被死气浸染。
老何在看清那只手的异变时，已经意识到了那是什么东西——
魃。
不，她身上好像有什么封印，让她没能被成功炼化成女魃，而是停在了一个非常玄妙的阶段。
非要说的话，更像是：僵。
因为过于惊恐，老何毫无血色的脸色竟然还能更加惨白几分。
“果然是妖邪！”那妙音阁的弟子，明明也在恐惧，可是眼神里的恐惧却在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热的兴奋，而且还越来越兴奋。
这种表情，一时间竟是让老何分辨不出，到底是自己身后棺材里的向清更可怕，还是眼前这个妙音阁男弟子可怕。
“留影珠，对，留影珠。”因为兴奋，妙音阁男弟子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潮红，他甚至狂喜地笑出了声。
老何看了看身后的棺材，又看了一眼那妙音阁的弟子，终是提起最后一口妖力，就要往破云宗山门前冲去。
可就在他与妙音阁那弟子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听到了——
“我要录下来给所有人看看，他们嘴里天才的秦蓁，不过是个和妖邪为伍的败类！我倒要看看到时候还有谁护得住她！？哈哈哈……”
老何的脚步蓦地一顿，胖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为可怕的表情，而那双惺忪的好似没睡醒的眼睛，此时却完全睁开，眼底竟有幽蓝的光芒溢出。
那妙音阁弟子手里还拿着留影珠在那记录，下一秒，他便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咦？
为什么觉得脖子一片冰凉？
还有，怎么又来了个妙音阁弟子？是有谁担心他，追上来了吗？
不，不对。
那个妙音阁弟子的身体怎么看着那么熟悉，手里也拿着留影珠，就好像是……
是他的身体！
等等，他的身体！！？
他怎么可能看得到自己的身体？
而且那个身体为什么没有脑袋……
难道他，死了？
不，不，不！
妙音阁弟子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却只能看到老何投来了冷冷一瞥，随即从他身体手里的留影珠取过，一把捏成了粉末，向他洒下。
“咚。”
妙音阁弟子浑圆的脑袋终于落地，他死不瞑目地瞪着老何。
却被老何像踢垃圾一般，一脚踹开，咕噜噜地滚入山涧之中。
“砰。”
而他的身体也终于倒下，砸在地面，发出重重的闷响。
一同倒下的，还有背着棺材的老何。
他的妖力已然耗尽，再没有力气可以支撑着他前行。
破云宗的宗门，明明已经在视线可及的方向，可是他无论他如何竭力往前伸长了手，也够不到，摸不着。
他的呼唤，传不进去。
“对不起啊，景小子……”
老何的手缓缓垂下，随后又用力紧握成拳。
“你好不容易才救下我的命，要我好好活着，可我现在……大概要食言了。”
猩红的鲜血不断地从伤口处渗出，很快便将老何身下的土地打湿。
老何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毅然做下了决定——
既然妖力已经无法支撑他走到破云宗，那便燃烧寿元吧。
反正，他活得够久了，便是立马死去，也活够了本。
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再见芸娘一面。
“对不起啊，青雾，我可能要提前去找你了，奈何桥上，我陪你一起等芸娘，原谅我……当年景星救我一命，现在他危在旦夕，我既然承诺要将消息带到，拼死我也要达成。”
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那是老何曾经最嗤之以鼻的话，在他看来，没有什么诺言能比活下来更重要，特别是当他差点经历过一次死亡以后。
他觉得那样的人，与其说是君子，不如说是——蠢货。
“原来，我也是个蠢货啊。”
生命不断流逝，老何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背着向清和秦蓁一步一步往着破云宗而去。
许是感受到了老何的决心，便是向清也生生隐忍着将自己的手强制收回了棺材，即使代价是——
她将自己的手生生折断。
他们或许都不聪明，却同样赤诚，一片真心。
……
白夜城，城主府内。
在秦蓁冲向隐藏在乌云后、雷电中的人灾后，她便感觉自己到了一种玄而又玄的地方。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是一滴水落入了大海。
秦蓁知道这样的形容很像是一句废话，但是她现在确实是这样的感觉。
她预想中的难受、痛苦、对抗，什么都没有发生，反而有一种宾至如归的畅快和舒适感。
真是奇了怪了。
除了一点——太吵了，其他感受真的十分良好。
那吵闹声，最开始还只是模糊的人声，因为太过嘈杂，根本听不真切，甚至仔细想听时，还有点晕乎，觉得脑子都要炸了。
但是渐渐的适应以后，那声音便越来越清晰，而且还有了强弱和主次之分，不再是一股脑儿地啥都往她脑海里钻。
让她听听，这人灾到底在嘀嘀咕咕个啥。
“妈耶，来了个傻子。”
“好好的自由不要，跑来和我们纠缠做什么？就不怕云翳一口把他吞了？”
“这气息，好像是生魂啊。”
“呃……我刚刚和她打了个招呼，不过因为冲击得傻了，半天没恢复理智，满脑子只有……”
“只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