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一睁眼，发现自己在小贩面前站着，手里还拿着一块发芽的土豆。
    菜贩子看了看他，说道：“你到底买不买？”
    魏无羡忙放下土豆，抱歉道：“不买了，不买了，还有老板你这土豆都发芽了，吃了身体要坏的，赶紧丢了吧。”
    头兄经常把“你身体不好”挂在嘴边，魏无羡听多了自然而然记下了。菜贩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道：“去去去，不买别耽误我做生意！”
    这人身上的布料一看就不便宜，怎么感觉和刚才有点不一样了？刚才还和自己讲价呢！
    魏无羡本也没有买土豆的意思，四处张望了一下，这里肯定是夷陵，只是没有夷陵那般热闹，看起来……很一般。
    以前夷陵的大街上卖什么的都有，现在这里大多也只是菜贩子，其他的根本都没进来。
    这里，很可能不是他知道的夷陵。
    那……
    魏无羡思考了一阵，觉得还是主动出击。还好平日有带钱出门的习惯，不至于饿着自己。
    这时他听得孩子的啼哭声，他很是熟悉。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爹爹……”小孩子的声音洪亮，哇哇大哭，他抓着一个大人的裤腿，那个大人魏无羡也很熟悉。
    蓝忘机背着避尘，僵直地站在人群之中，众人指指点点。蓝忘机去也不是，哄也不知道该怎么哄。
    那孩子魏无羡看着眼熟极了，那是三岁的阿苑。
    魏无羡大概也明白了现在是时空错乱了，换成以前这个时候，自己早就把蓝忘机给吃干抹净了，阿苑这个时候也是被情姐看得好好的，生怕被戚容嚯嚯了，又怎么可能这么小就跑出来，还穿得那么寒碜？
    四周议论纷纷：“这是他爹啊？怎么还不哄孩子呢？”
    “肯定是他爹，你看这鼻子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怎么当爹的，快把孩子抱起来哄哄啊？怎么让孩子在地上哭呢？”
    蓝忘机道：“我不是。”
    他有些无措，地上啼哭的孩子抓着他的裤腿，哭着喊爹，魏无羡一旁看着有些好笑，一直都见着成熟的阿苑，现在三岁的阿苑倒是让他有些怀念。
    这小鼻涕虫这个样子，倒是挺有趣的。
    “咦，孩子他娘呢？”
    “孩子他爹那么俊，这么久了孩子他娘呢？”
    “哎哟，爹不顶事啊！”
    蓝忘机手指蜷起，面上更带了几分无措。
    看温苑快哭断气了，魏无羡才想着这不太好，等人群不再看热闹了，魏无羡上前道：“阿苑，怎么到处乱跑？”
    温苑哭得难过，看到魏无羡眼前一亮，一下没反应过来，哭着打了个嗝，跑过来抱住魏无羡的大腿：“呜呜呜呜呜——”
    魏无羡伸手摸了摸温苑的脑袋，温苑低着头在魏无羡裤腿上印下一个人脸泪痕。
    魏无羡看着蓝忘机，勾唇一笑：“蓝湛。”
    蓝忘机缓缓开口道：“……这孩子？”
    魏无羡这才想起这乃是不同时空的蓝忘机，此时也不认得阿苑，也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脱口而出：“我生的。来，阿苑快喊爹。”
    他听得蓝忘机呼吸有些不畅，便不再逗他。
    阿苑抽抽搭搭，看了看魏无羡，哭过了头也说不好话，缓了好半天，也没喊爹。
    蓝忘机听得温苑小声道：“……羡哥哥。”
    魏无羡问道：“不开玩笑了，蓝湛，你怎么在这里？”
    蓝忘机道：“路过。”
    魏无羡道：“正巧，那要不要去乱葬岗坐坐？”
    蓝忘机抿唇不语，魏无羡道：“哦，不去啊？那我走了？”
    蓝忘机手指抓紧了衣袖，魏无羡在他身旁转了两圈：“我真走了，走，阿苑，找你娘去。”
    魏无羡拔腿就走，温苑抱住了魏无羡的大腿，生怕羡哥哥又走丢了，他不好找回来。蓝忘机见他走了，眼神黯淡了几分，又默默跟上。魏无羡心中好笑，却还是让蓝忘机跟着他。
    魏无羡把大腿上的温苑一把捉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温苑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把眼泪鼻涕憋了回去。
    一路上魏无羡都在诓温苑喊爹，温苑半天喊不出来，魏无羡捉着他的鼻子让他把鼻子里的哼出来，用帕子擦干净之后找个地方把那帕子丢了。蓝忘机看得真切，那帕子不像是魏无羡从前常用的，倒像是姑娘家用的。
    师无渡总说魏无羡身体不好，所以宣姬严选，选用上等丝绸为底，质地轻薄而柔滑，触感细腻如同晨露微沾的花瓣，这样有个伤风感冒的，用这个擦鼻子就不会擦得鼻子痛。
    上头绣线色彩斑斓，却又能和谐相融，从淡雅的水墨灰白，到鲜艳的丹红翠绿，每一色皆经过精心挑选。纹案是山水之间，云雾缭绕，松石苍劲。
    那是苏绣，寻常人家也买不起，魏无羡却擦了一块直接丢了。
    蓝忘机垂眸。
    魏婴一直很受姑娘的喜爱，不知道这又是哪家姑娘送的。
    ……
    三个人一路走，魏无羡一路看风景，蓝忘机一路看魏婴。
    魏无羡越看越心惊，这乱葬岗好像和他熟悉的地方有点那么不一样啊！
    一路过来，一路上都是破旧的茅草屋，不少地方已露出了斑驳的屋顶梁木，几片枯黄的茅草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屋身由泥土和碎石堆砌而成，外墙早已被雨水冲刷得斑驳陆离，露出了一块块干裂的泥土。简陋的木板拼凑出来勉强能称之为门的东西……
    魏无羡：……
    他心道：“不应该啊，就算是几年前，乱葬岗也应该开始建了，怎么……”
    怎么这么破还这么穷？
    这时空到底发生了什么？
    忽然从山上跑下来一个蹦蹦跳跳的人影，小姑娘刚下来就抱住了魏无羡的腿，笑嘻嘻的抬起了头，蓝忘机却注意到这小姑娘和魏无羡眉眼有几分相似，心中一空。
    魏无羡按住了随便，随便道：“刚才宁叔叔有点不对劲，但是我一下压住啦！”
    她脸上写满了“快夸我”，魏无羡摸了摸她的脑袋，两个人亲近得像父女一般。
    蓝忘机眉间一跳，垂下眼眸，见小姑娘和魏无羡相像的眉眼，心中那个不敢承认的真相呼之欲出。
    魏婴已经娶妻，还有了这么大的女儿了。
    他转身想走，身影竟带了几分落寞。
    随便忽然又去抱住蓝忘机的大腿，欣喜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