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卧室,绒花让大丫把风筝带走。
大丫说家乡都是林子和大山,没有放风筝的地儿,再说自己每天除了做家务就是下地干活,也没时间玩,所以还是把风筝留给她们玩吧。
绒花一听,立刻在爸爸前天给她带来的一包新衣服里找了一件淡蓝色的衬衫给了大丫,说是给她的礼物。
大丫高兴地拿衣服在身前比了半天,抻了抻,嘴里直夸:“哎吗这色太好看了,我太稀罕了,哎呀,这咋还能伸缩尼?”
绒花笑着说:“是带弹力的。”
大丫喜欢得一直在衣服上摸来摸去的。
三个女孩一直说着话,直到很晚了,才在熊猫妈妈的催促下睡了。
第二天清晨,所有人都起得很早,包括平时不爱起床的大壮。
孩子们吃了饭,熊猫妈妈让他们早点走,第一天去新学校上学,千万不能迟到了。
二蛋看着姐姐,含着眼泪依依不舍。
大丫抹了一下眼泪说:“得啦,呗磨叽了,快走吧。听大姨的话,别光淘气,平时多干点活,有点眼力见儿!”
二蛋狠狠地点头,忽然上前使劲抱了一下姐姐,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大丫站在门口看着弟弟和星星他们越走越远,时不时地回头冲她招手。
熊猫妈妈走出来,拉着她回屋,边走边说:“别难过了,等照片洗完,我让二蛋给你寄回去。”
大丫抹着眼泪点头答应。
宝贝让董得多把画拿走,董得多看着画上的自己又俊又潇洒,摸摸宝贝的头说:“谢谢啦,画得太好了。”
宝贝为了给他和大丫画画,这两天都没出去玩,董得多心里很感动。
宝贝忽然仰着头说:“多多,不走啊。”
董得多低头看看她纯净的眼睛,有点无奈,“不行啊,我得回去。”
宝贝走近一步,真诚地说:“回来呀。”
董得多愣住了,宝贝的邀请是真挚的,可是真要回来的话可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事。
这里又不是自己的家,自己以什么身份来呢?探亲访友?即使熊猫妈妈同意他来看宝贝的话,路途也太遥远了,况且他还不认路,所以董得多想了半天,也没有回答宝贝。因为答应了做不到、不答应又怕宝贝失望。
熊猫妈妈走进卧室,见董得多和宝贝正站在那大眼瞪小眼,就让董得多去客厅等着。
董得多拿着画来到客厅,见大丫神色黯然地坐在沙发上,就走到餐桌旁坐下。
熊猫妈妈手里拿个小包来到大丫身旁,打开小包,拿出一付玫红色的毛线手套递给大丫:“快试试合适不?时间太仓促,只能织这个了。”
大丫带上手套,擤成拳头又松开,欣喜地说:“哎吗,正好,大姨你咋知道我手这么大尼?这手套真好看!”
熊猫妈妈又拿出一个红色的帽子递给董得多:“这是送给你的,不知道大小合适不,你试试吧。”
董得多慢慢地接过来,似乎有些难以相信,拿着帽子看了一会儿。帽子设计得很别致,帽子两边各织了两个耳扣,正好盖住耳朵,耳扣下面织了两条带子可以系在脖子上。
董得多愣怔了一下,跑到洗漱台那照着镜子试戴。不一会儿他就戴着帽子回来了。看上去帽子织得大小正好,就像事先量好了尺寸似的。
宝贝笑着拍手,嘴里喊:“好看!好看!”
得到宝贝的赞美,董得多开心地笑了。
熊猫妈妈从厨房拿出了准备好的两坛米酒和一个盒子对大丫说:“这边也没啥好吃的,时间太紧,我也来不及准备,所以给你爸爸带两坛自家酿的米酒,这一盒是我昨晚特意给你妈妈做的手剥笋,你走的时候带上吧。”
大丫一下抱住熊猫妈妈,“大姨,你太好了,怪不得陈叔把星星和我弟托付给你,你真是个好银,我真舍不得你、也舍不得走。”
熊猫妈妈摸摸她的头说:“傻孩子,你可以随时来住呀,大姨随时都欢迎!想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
大丫高兴地“哎”了一声。
宝贝走到董得多面前,仰着头又开始央求他:“多多、不走,多多、不走。”
董得多有些为难,转头看向熊猫妈妈。
熊猫妈妈走过去抱起女儿:“宝贝听话,叔叔得回去呀,叔叔还有工作呢。”
宝贝见董得多不答应就开始撇嘴,眼睛涌出泪花。
几个人收拾好了往院子里走,董得多把画递给大丫,让她先帮自己收着。
董得多趴下来,熊猫妈妈帮着放好了包袱和物品,大丫爬上去系好安全带。
宝贝在地上急得直蹦。熊猫妈妈把她抱起来,宝贝立刻冲着大丫张手,身子前倾,想让大丫抱她坐上去,大丫一时间不知所措。
熊猫妈妈忙说:“宝贝要跟叔叔和丫丫姐姐走啦?不要妈妈啦?你要是和他们走了,那可就看不到妈妈了。”
宝贝立刻将身子缩回到妈妈怀里,可怜巴巴地看着董得多二人。
董得多站起身来,对母女二人笑笑,刚要说话,就听宝贝小声说:“多多,不走。”
董得多咳了一声,眼睛有点发红。他眨掉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强笑着对宝贝说:“叔叔得走了。”
宝贝摇摇头依然执着,“多多不走。”声音里带着哭腔。
董得多恍惚觉得儿时的场景忽然重现了,他心头像被插了一把尖刀,立刻狠狠地疼起来。
董得多强打精神,忽然直视着熊猫妈妈,鼓起勇气问:“我要是回来,能、能让我住这吗?”
熊猫妈妈笑了:“可以啊,没问题,只要你愿意。”
董得多点点头,快速地看了宝贝一眼,然后振动翅膀向上飞去,大丫向母女二人挥手道别。
宝贝见董得多飞走了,“哇”地一声哭了,拼命摇晃身体向天上伸手哭喊:“多多、多多、妈妈,多多飞、多多飞……”
无论熊猫妈妈怎样哄宝贝都哄不好,熊猫妈妈有些头疼又有些奇怪,宝贝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特别好哄,这是她头一次哭闹不休。
熊猫妈妈没有办法,只好说:“宝贝别哭了,妈妈被虫虫咬了,都出血了。”说着把因为切菜受伤的手指伸给她看。
宝贝凑近了瞅瞅,抽泣着问:“虫、虫咬?”
熊猫妈妈说:“是啊,妈妈领你去看看,虫虫可厉害了,都给妈妈咬哭了。”
熊猫妈妈抱着宝贝来到厨房,打开一个蒙着布的盘子,只见一个个带着花纹的大虫子正在摇头晃脑。
宝贝吓得一下缩进妈妈怀里。
熊猫妈妈立刻说:“看,就是它们给妈妈咬破的。”
宝贝瞪着惊恐的眼睛问妈妈:“疼不?”
熊猫妈妈皱着眉,露出痛苦的表情,“可疼了。可是宝贝不想要妈妈了,也不管妈妈,妈妈太可怜了。”
宝贝听了,立刻弯下腰去找那个手指头,拿过来冲着它使劲地吹气。想了想,又对妈妈说:“包包、包包。”然后伸手指外边。
熊猫妈妈又抱着宝贝来到卧室里,找出纱布让她给自己包扎。
看着认真给自己包扎的宝贝,熊猫妈妈心说:幸亏茧蛹炒熟以后和原来的样子不太一样,再加上配菜和调料,所以宝贝才没认出来,不过这菜却再也上不了餐桌了。
回家的路途中,董得多和大丫都默默无言。
大丫坐在董得多的后背上,见他漫无目的地一会飞东、一会飞西的,知道他心情不好,明知道他乱飞一气,却也懒得说他。
飞着飞着,大丫感觉有几滴水珠迎面洒到自己脸上。她抬头瞅瞅,只见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大晴天的,也没下雨呀!难道是哪个失德的鸟在随空便溺吗?可是万里晴空,别说鸟了,连朵云都没有啊。
又有几滴水迎面飞过来,这回她看明白了,那竟然是董得多的眼泪!
哪有边飞边哭的?何况这么大个人呢?大丫刚要怒吼,忽然发现董得多奔着一棵高大的树就冲过去了,吓得她使劲地捶着董得多的后背大叫:“看哪呢!看哪呢!树、树、前面有树!”
董得多泪眼模糊,头脑混沌,听到大丫的呼喊才反应过来,急忙减速骤停,大力地挥动翅膀,平稳了一下,寻了棵粗壮的树枝站住了。
刚站好,大丫就劈头盖脸地数落他:“你到底想嘎哈呀?赶紧把你那眼泪儿擦擦吧,那眼泪巴擦1地能看清路吗?想自杀呀?别带着我呀,把我送到地方,你爱哪死哪死去!可把你出息个暴儿2!还掉上金豆了,你还是个爷们不?又不是生离死别的,你要是想她,等把我送到家你就再来呗?啧啧啧!一个大老爷们还哭上了,你也不嫌磕碜!瞅你那个熊样吧!没出息地完蛋玩应!”
董得多感觉大丫的话语像一阵连珠炮一样猛烈地轰向自己,把自己炸得土崩瓦解。可他不敢吭声,赶忙擦擦眼睛然后拧了把鼻涕就往外甩。
大丫又是一声怒吼:“你恶不恶心呀?”
董得多吓得一缩头,虽然心里依旧难过,却不好意思再哭了,只好振作精神,拨开枝丫重新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