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克斯刚走到宿舍门口,正遇到郝爽出门,两人身形交错时郝爽忽然捂着鼻子嚷嚷:“哎呀臭死啦!你干什么去啦,怎么一股臭汗味儿呐?”
汉克斯连忙解释:“去凯路家割刀(稻)子啦。”说着抬起胳膊闻了闻,却没闻出什么来。见郝爽一脸嫌弃的样子,转身走了。
郝爽见汉克斯往学校外边走,连忙问他:“你去哪呀?”
汉克斯回头一笑:“去洗澡。”
郝爽愣了一下撇撇嘴,“人那么黑,牙可挺白。”
汉克斯来到村后的河边,见四下没人,身上的汗也消了,拿下帽子和毛巾,脱了衣裤鞋子,下到水里洗了起来,洗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岸,用毛巾把身上的水擦干,只觉得浑身舒爽。
汉克斯穿上衣服,拿了帽子和毛巾慢慢往回走,走了一段路,忽然困意袭来,实在抵不住,正巧走到林子前面,就躺到草地上,把头枕在低矮的树桩上,想先打个盹再回去。他把帽子盖到脸上,刚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汉克斯实在是太累了,所以这一觉睡得很沉。等他醒来,已经很晚了。周围树影婆娑,凉风习习,只能听到虫儿在草丛间鸣叫。
汉克斯有点发懵,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洗完澡累得睡着了,连忙起身带上帽子拿着毛巾往学校走。
学校里,郝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就因为自己那一句嫌弃的话,汉克斯就没影了,甚至晚上吃饭也没回来。
哎呀知道汉克斯和田老师去凯路家帮忙去了,当时他们谈论这事的时候自己没张罗去,因为他知道自己那点可怜的体力去了也干不了多少活,反而丢面子。所以晚上吃饭的时候哎呀就嘀咕汉克斯是不是不回来吃饭了,郝爽说他回来又去洗澡了。
其实郝爽心里有些也狐疑,难道汉克斯改主意又去凯路家吃饭去了?因为平时他不回来吃饭都会跟校长打声招呼啊。
吃过饭又等了好长时间,郝爽就有些坐不住了。
即使汉克斯平时去学生家吃饭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这么晚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对了,村里没有澡塘,只有村后的小河,汉克斯应该去那洗澡了,听说河水很急,难道他淹死了?不!不会的,某次饭桌上闲聊时他说过他是会游泳的,好像技术还不错,所以被淹死那种事不会发生。
郝爽打了个激灵,忽然又转了个念头。
汉克斯的性格很好,不管是老师、学生还是村里人,对他的印象都很好。只是上次他受伤回来说把一个坏人打跑了,是不是那个坏人回来找他报仇了?不然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呢?
一想到汉克斯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情景,郝爽就担心得坐立不安、心跳加速。
郝爽忽然想起上次因为自己好心给汉克斯蘑菇吃,害得他差点被毒死;这次是因为自己的一声嫌弃,他立刻就走了。他要是出事了自己可脱不了干系,起因都是因为自己呀!
天呐!这家伙简直就是自己命里的克星!
郝爽虽然恨得牙痒痒的,还是在心里默默祈祷汉克斯千万别出事。
等啊等啊,等得她心急如焚,在屋子里实在待不下去了,推开屋门来到操场上。
已经很晚了,老师们都睡了,没有灯光,外面黑乎乎的。
郝爽正想往校门那走,忽听一个声音说:“郝老师,你还没休息呐?”
听声音是汉克斯,郝爽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抬眼望去,没看到人,却见一片黑暗中两排大白牙在星光暗淡的夜幕下闪闪发亮。
“啊……”伴随一声惊叫,郝爽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到了地下。
汉克斯被郝爽的样子吓到了。他愣了一下,拿下帽子慢慢走近郝爽,轻声说:“郝老师,是我,汉克斯,你为什么害怕?”
哎呀和美娜听到郝爽的惊呼都跑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郝爽此时已经适应了黑暗,看清了面前站着的的确是汉克斯本人。
郝爽终于魂魄归位,一边爬起来拍着身上的土一边恨恨地说:“你今天怎么这么黑呀?只有牙齿白得发亮,我还以为是两排牙成精了呢!”
汉克斯挠挠头,有些困惑地说:“我一直这么黑呀,噢,可能今天晒的时间有点长吧,可能更黑了。包(抱)歉,吓到你了。这么晚了,你怎么不休息?”
郝爽一听更来气了:“还不是因为你?你说你去洗澡去了,怎么洗了好几个小时呀?你跑到快活林洗澡去啦?怎么才回来呀?”
刚说到这,郝爽忽然发觉自己的话有些不对劲。
自己本来是责怪汉克斯回来太晚,可让人听起来会以为自己在为他担心,是在关心他。自己的确是担心汉克斯,但不是为汉克斯本人担心,是因为、是因为,哎呀,说来说去的,竟然把自己都给绕蒙了。反正解释也解释不清了,索性不解释了。
罪魁祸首站在眼前,郝爽越想越生气,又不能说太多,于是不满地冲汉克斯“哼”了一声,转身进屋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郝爽劈头盖脸地一顿数落让汉克斯有些发懵,只不知道这胖丫头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是自己吓到她了还是怎么回事?回来晚了自己也不想啊,可她为什么那么生气呢?汉克斯有些不知所措。
哎呀走过来问:“汉克斯,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呢?”
汉克斯挠挠头说:“去村后河里洗了洗,太困了,在林子边上睡着了。”
哎呀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你还没吃饭吧?给你留饭了,在锅里温着呐。”
美娜笑着说:“郝爽已经给你热了两次饭了,现在恐怕也凉了,我再去给你热一下吧。”
汉克斯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你们休息吧。”说着转头去了厨房。
早晨起来,大雨感到腰酸背痛,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他表情痛苦地晃动着身体,忽然想到哥哥比自己干得多,他是不是得比自己还累呀?
大雨洗漱后来到客厅,看到凯路已经坐在桌边上了,看上去没有一丝疲累的样子,看上去他是经常下地劳动啊。
凯路笑着问大雨:“是不是浑身疼啊?”
大雨笑了笑没说话。
凯路告诉他越疼越要活动,过一会儿就好了。上午他们还要再翻两次稻子,下午回来休息。
大壮是最后一个来吃饭的,边吃饭边扭动着身子。
绒花问他:“堂哥,你怎么啦?不好好吃饭,乱扭什么?”
大壮小声嘟囔:“浑身发紧。”
绒花看看他又看看凯路两兄弟,心说:还好意思说呢。吃一个顶好几个,干活还没人家干得一半多呢就这样,要是像凯路兄弟那样干到最后的话,堂哥今天肯定会累得爬不起来了。
吃过饭凯路和大雨带着耙子和铁锹去地里去翻稻谷,二蛋要跟着去帮忙,凯路拒绝了,让他和大壮在家好好歇着。
二蛋瞅瞅大壮,想看他的态度,大壮低头不语,吃了饭,大壮就回屋躺着去了。
二蛋想了想,自己身小力薄,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拿着书包来到葡萄架下和星星绒花一起写作业。
绒花手里拿着笔,看着小仓房出神。
星星知道她为了大壮的懒惰而不安,就劝她:“大壮娇生惯养的,没干过活,忽然间干体力活他受不了,你要理解他。”
绒花摇摇头,叹了口气。
堂哥贪吃懒惰又不爱运动,这么小就胖成这样,照这样下去不得越来越胖啊?可是自己又管不了他,能怎么办呢?
灵魂的双胞胎洗漱完毕打着哈欠来到客厅。
其他人正围坐着吃饭,爸爸边吃饭边龇牙咧嘴地晃着胳膊。
兔子妈妈瞅瞅他说:“至于疼成这样吗?”
兔子爸爸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真应该让你感受一下。算了,别让我的小宝跟着难受了……哎呀!真疼!”
兔子妈妈开玩笑说:“我看打你一顿就好了。”
兔子爸爸一愣:“你别说,还真行。我在报纸上看过,什么原理忘了,但是按摩和捶打真的能缓解疲劳引发的肌肉酸痛。”见老婆一脸惊讶的样子又得意地说:“不过你就算了,你别想借此泄愤啊,小心抻着,伤了我的小宝我可不同意,所以你就断了这个念头吧。哈哈!”
兔子妈妈刚要反驳,胡萝卜主动请缨:“爸爸我给你捶捶吧,保证让你舒坦。”
大家一起看向胡萝卜,却在见到他脸的时候同时大笑起来。
胡萝卜脸上横七竖八地划了好些小口子,因为伤口浅,只一夜就结痂了,像被人用深红色的水笔在脸上胡乱地涂鸦一样。
胡萝卜明白他们是因为脸上的伤口笑,下意识地摸摸脸,有点疼又有点硌手。
胡萝卜环顾了一下,郑重地说:“这是勤劳的印记啊,我觉得你们看到它会为我的勤劳感到钦佩,而不是嘲笑。”
一家人止住笑,忽然对他生出了些许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