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跪到何时?”
穆尘潇眼中簇火,又心疼不已。阿凝自打回了洛京,是愈发胆大妄为,他甚至在她的行事风格中看到了他自己的身影。但这一切的胆大妄为却是为了他谋划,为了他着想。
他内心叹了口气,盯着她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他想若她不再这么和他倔,他就当今日之事未曾发生过。
哪知阿凝抬头,依旧态度坚定,目光严肃认真的看向他:“还请王爷秉公处理此事,派遣阿凝负责押运粮草,前往燕然山。“
“你………“ 穆尘潇怒得一口气差点憋在丹田,提不上来。他一个大跨步,径直来到阿凝面前,伸出手一把捏住了阿凝的下巴。
看着她惨白倔强又委屈的小脸,穆尘潇只觉自己快被熊熊怒火燃烧殆尽。
“你以为此次运送粮草易如反掌么,你知不知道过了汉水,随时都会出现北漠蛮军;你知不知道北境所遭的是百年不遇的暴风雪。你觉得你有几成的把握能活着回来?”
穆尘潇几乎是怒吼着说出那些话。
阿凝强忍着眼中泪水,反驳道:“阿凝从前在北境,哪次押运粮草不是危机重重。”
可是,她无法回答他的问题,究竟有几成把握能活着回来,答案显然是毫无可能。
穆尘潇几乎快疯魔,粗糙的大手用力的蹂躏着她惨白的小脸,在她脸上留下一道道红色的指印。
“你以为你每次都能这么走运么?” 他已是竭尽所能克制住自己不去掐她的脖子。
阿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内殿陷入沉寂,半晌过后。
一声叹息从嘴角溢出
“凝儿,没有你,本王的余生会很难过。”
怒火滔天之中更多的却是无奈。
阿凝再也忍不住,纷繁情绪交替,崩溃放声痛哭。
穆尘潇一怔愣,他今日斥责她的话似乎太过苛刻,竟让她如此崩溃失态。从前他苛责她之时,她最多也只是红个双眼,忍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阿凝抽着气哽咽,咬了咬牙,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可是王爷,倘若粮草无法运达,十万大军毫无活路。近两年大宏连年内战,北方民不聊生,岭南刚恢复生计,大宏兵力损失严重。倘若失去这十万大军,大宏王朝必定摇摇欲坠,而王爷您说不定会成为大宏的亡国之君。到那时,您又如何能护佑阿凝,护佑天下百姓。”
阿凝将事态言简意赅的说得十分严重,却是不无道理。穆尘潇心中自然清楚这十万大军万一出事,大宏王朝会面临怎样的危机与动荡。
而让阿凝负责押运粮草,无疑会极大增加成功的概率。阿凝不仅熟悉北境,更是将押运粮草的三十六计玩得炉火纯青。北境军内的不少将士内心都清楚的很,此次任务应当派遣阿凝,倘若他因私心派遣其他人,成功了倒还好,若是失败了,必会在军中失去一定威望。
阿凝的此番话如醍醐灌顶,重新拉回他的理智,让他平静下来。
他不再朝她发怒,不再反驳她,亦没有答应她。
他看着她脸上被捏出的红色指印,心里生出一丝愧疚与不忍,一把抱起她,走向内殿。
阿凝的双腿早已跪麻,微微发抖。
穆尘潇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为她捏着麻木的双腿。
“此事我会仔细权衡,但以后不要用这种方法逼迫我。因为………我会心疼。”他不再自称为本王,而是放下身段,如同普通人家的丈夫,宽慰着自己的妻。
阿凝将自己的头埋没在曲起的双腿之中,默默点了点头。眼泪是更加汹涌肆意,涓涓流出,她想着王爷虽然杀伐果断、不近人情,却是对她说了一辈子的情话。她将泪水悄悄擦在石榴裙上,不想一举一动根本逃不过穆尘潇的眼睛。
“你这女人………“ 他很是无奈,深刻体会到女人果然是水做的。
当天傍晚,一道命令自皓坤宫颁下。阿凝全权负责押运粮草补给至燕然山,屯骑校尉张之焕担任押粮副手;同时任命左右骑将军带领两千精锐兵马,沿途护送阿凝等人。
至此洛京能打仗的士兵基本被派往北边,洛京城内防卫空虚。凌卿日日夜夜忙于训练新的皇城护卫军和御林军,不敢有所懈怠。
次日午时,阿凝在洛京码头指挥士兵将江南运来的粮草补给装运上特制的板车。待粮草补给全部准备妥当,她带着一众将士,粮草,马不停蹄的赶往北边,一刻也没有停歇。
穆尘潇披着厚重的狐皮裘衣,站在洛京高大的城墙之上,远远目送着阿凝等人离开。心跳的厉害,头脑发胀,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到皓坤宫内,立刻有内廷太监为他端上参茶,银丝炭早已点燃,神医叮嘱过,这几日千万不能让王爷生病,后日便要开始最后一回疗程了。
穆尘潇躺回铺满阿凝气味的大床之上,流连忘返。待稳定心绪,才挥了挥手,吩咐道:“让秦一即刻来见本王。“
没过多久,秦一从皇宫另一侧匆匆赶来皓坤宫内,他半跪在地,抱拳说道:“王爷前段时间让微臣查的北漠蛮军粮草补给一事,北边线人来报。说是查到有一名幽州来的商客,从西域运来大批粮草和兵器,出售给北漠蛮军,所以这些蛮军手头才突然阔绰起来。”
穆尘潇靠在床边,闻言蹙起眉头,大为不解,质询道:“幽州来的商客?可是汉人?北漠蛮军已是穷兵黩武,哪里来的钱财去购买粮草和兵器。”
幽州非常接近西凉,但离北漠有些距离,城内居民和客商鱼龙混杂,既有汉人,也有各路西域之人,唯独几乎没有北漠人。因当地西域人非常之多,又十分痛恨北漠,北漠人在幽州寸步难行、难以生存。
“线人还未查清商客身份,只知他十分神秘,也没有亲眼见过此人面貌,所以无法确定究竟是汉人还是西域人。”
“那查清楚北漠蛮军是用何物去交易他手中的粮草兵器?” 穆尘潇愈是不耐烦。
秦一摇摇头,“没有查清,对方十分谨慎,为此我们还损失了一名线人。”
“哼。” 穆尘潇重重冷哼一声,恨恨说道:“所谓交易只不过是个虚晃,本王推测这幽州客商本来就是来助力北漠蛮军。”
说到此,他不免又担心起阿凝来,北边会发生何事,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