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山道行走,葱茏的绿意遍地可见。
即便李灵运走过无数次。
他也许能记得清楚,这山道有多少棵树,但是永远不可能清楚记得,自己在道旁看到的小草。
下一次来,与上次看到的是否为同一根?
他不知道。
按照这条思路,自己每次看到的东西却是不一样。
然而,魂牵梦绕的剑池。
就能以这种永远不会厌烦的方式,一直留在他心里。
快到山头了,李灵运的耳边传来了稚子的嬉笑声,又像是在击掌叫好。
“三师弟,加油!”
“还有二师弟,手下留情一点嘛,不然三师弟太狼狈了……”
哐哐哐——
这是剑刃交击的动静。
但是听得出来,双方的剑道水平都很一般,甚至可以说是初窥门径。
李灵运像是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了笑容。
果不其然。
当他走近,大老远就看到一个顽童坐在石头上,面前还有两个比他大些,但最多也就七八岁的少年,脚下的步法杂乱,各自挥着一把木剑。
其中一人只是乱了步法,但是剑招还是可以看出一点章法。
相比之下,另外一人就可以用抱头鼠窜来形容。
李灵运本来以为这小子是在胡闹。
可他的步法乱归乱,但总能避开另外一人抽过来的剑,好像对“躲剑”之事有着自己的一套理解。
他眼珠子转呀转,灵气十足,人也灵活得好似泥鳅一样。
不出意外的话。
这就是他那个立志要开青楼的徒孙。
“选徒弟的眼光还挺不错。”
李灵运面露赞许,三两步就来到那小顽童的身后。
他的行动堪称无声无息。
但李草芥观察机敏,迅速看到了师兄身旁多出的人,正准备开口。
可他猛然看清那张脸。
“祖父?”
李草芥及时收剑,不料一旁的韦喜比他反应更快,一人一剑已经冲了出去,木剑向下做出捞月的动作。
快,狠,准!
李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一把抱了起来。
他也慌了,准备大喊救命。
可是嘴巴刚张开,就被塞了一块糕点进去,强行上锁。
李灵运这下可以腾出心思应付韦喜,趁着他杀过来时,身体仿佛化作清风。
直接让韦喜扑了个空。
他趁着后者背身之际,一脚轻轻踹在韦喜的屁股上,算是对这小子胡乱捞月的惩罚。
“哎哟!”
韦喜瞬间摔倒在地,像是耍宝一样。
李挽这时终于吃完了点心,想起来了韦喜刚刚是要救他的,一脸关切。
“三师弟,你没事吧?”
韦喜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意识到这不是敌人,乐呵呵答应:“大师兄放心,我皮糙肉厚的。”
李草芥上来扶他,眼神里充满同情。
“韦师弟,你今后出去,也能吹嘘是与我祖父比过剑的人了。”
韦喜闻言笑容僵住,然后动作有些僵硬的转过头,看到那白发飞扬的青年人。
“你说这是我们师祖?”
李草芥点点头,兴许是觉得这还不够,又肯定了一句。
“如假包换!”
此话一出,韦喜顿时感觉两眼一黑。
师祖会不会与他计较,这个他不知道。
但是师父那里,肯定要挨一顿打了。
李挽这时也反应过来。
他最直接,转头把脑袋贴在李灵运胸口,蹭了又蹭,讨好道:“师祖,我真想你!”
这一看就是擅长察言观色的小滑头。
李灵运从怀里摸出给他买的糕点,将人放下:“慢点吃,小心噎着了。”
“谢师祖。”
李灵运应付完他,走到韦喜面前,见那小子神情促狭,大概也能猜到他的想法。
“你能知道要保护师兄,这是好事。师祖刚刚踢了你一脚,不会心有怨言吧?”
韦喜长舒了一口,摇了摇头。
“这是我应得的。”
他们这里的动静引来了柳窈。
她的模样变化不大,仍然可以看出几分少女的青涩,但是举止多了些利索。
柳窈看见来者,登时一喜。
“师父回来了?”
“回来了。”
……
当天晚上,柳窈亲自布置了一桌的饭菜。
他们几个人,除了李挽之外,全是大胃口,根本不用担心浪费的事情。
韦喜吃着肉片,再看自家师祖和师父如出一辙的吃饭速度与姿势,心里总算明白,师父这是像到谁了。
连带着,他对第一次见面的师祖,这时也生出了亲切感。
吃饱喝足。
李灵运将那半本词赋赠予韦喜。
韦喜这没读过书的脑袋,却对词赋情有独钟。
原来,在他长大的扬州风月之地。
那些精通琴曲的大家,无论男女,都是擅长词赋,可以将平仄变化改为音律的好手。
韦喜遇到了感兴趣的事情,自然干劲十足。
李灵运则与徒弟结伴到后山消食。
师徒许久不见,也有不少的话要说。
李狼看着师父,想起了老国公赠予他的那幅画,本来想要现在告诉师父。
他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
只是,他想到了老国公说的“突然高兴”,决定还是暂时按住不提,只拣了些好听的。
比如老国公身体硬朗,甚至还能挽弓射箭,饭量也比一般人大。
李灵运明知是这是对上了年纪的武将的通用话术。
可是心中不知为何,豁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紧接着,李狼又聊到了自己的狼虎山庄,以及他本人的设想。
做师父的当然是全盘肯定。
但是从目前来看,这山庄大概还是归剑池管的,暂时分不出去了。
因为在李狼的三个徒弟里面。
李草芥再有两年就得下山。
韦喜心不在此。
倒是大徒孙李挽胸无大志,深得他们剑池的精髓,未来可能会接管剑池的家业。
这又证明了一件事。
——越操心,就越容易瞎操心
本来,他们生怕晚辈们因为继承问题大打出手,不曾想这些门人弟子都是极有个性的。
剑池之主的位置,谁剩下了就谁接盘。
李狼忽然想到什么,看向自家师父:“对了,师父不是给我找了一个小师妹吗?她的年纪比挽儿还小,可有打算到山里来,我与小柳可尽早收拾。”
“你说宜静?”
李灵运想到那个宫里的小徒弟,如今也不敢打包票了,随口道。
“你若闲了,就顺带收拾一番。为师先去祭拜一下历代祖师,这趟出门久了,得给他们报一句平安。”
李狼乐了,笑道:“那我给师父取香。”
“我也告诉祖师一声,师父平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