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恍惚的时候,刘祈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往下走了一级台阶,又指了指后背示意我自己上去。
“不麻烦了!”
我龇牙咧嘴的连连摆手,回头就发现张全刚经过上一个拐角,只比我们落后了两公里左右。
这让我顿时有点无语,感觉这一跤摔的有点太不值了。
暗骂刘祈不靠谱的同时,我又想起刚才看到那一幕,随即试探问道:“你没事吧?我刚才好像看到……”
“什么事都没有。”
刘祈不等我说完就冷声打断,然后独自加快脚步走到了前面。
我顿时一阵火大,他这个态度明摆着就是有事,而且我还没说完他就表示否认,说明他很可能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站住!”
我几步追上刘祈,用一种笃定的语气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刚才亲眼看见你的腿消失了。”
“你看错了。”
“不可能!”
我心头火气,一把抓住刘祈的衣领:“我为了救你差点轰掉自己的脑袋,别他妈给我来不知好歹那一套!”
刘祈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露出个混蛋的笑容:“我就不知好歹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不找晓星了。”
“你他妈……”
刘祈瞬间变了脸色,咬着牙犹豫几秒,终于还是小声说道:“我快消失了。”
我一怔:“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从这个梦境中消失。”
刘祈的眼神晦暗下去:“可能是我做‘锚点’太久了,就像一张放了无数次的碟片,已经快要报废了。”
我听的一头雾水:“什么意思?你现在已经算是数字生命了吧?不应该是永生的吗?”
“我不知道,我的‘数据’好像出了某种问题。”
刘祈叹了口气,抬起右手握拳又松开:“有时候是身体不受控制,有时候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会突然消失某一部分,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听的心里“咯噔”一下:“这种情况多久了?”
“……两三个月吧?”
刘祈回想了一下才说道:“刚开始只是偶尔出现,但最近越来越频繁了……再过不久,我可能就会彻底消失了。”
“两三个月……”
我回想了这个时间,发现好像就是我记忆中的第一次入梦。
而且从那时候开始,我的入梦仪也经常出现莫名其妙的故障,却怎么也查不到故障原因。
这两件事之间会有关系吗……
我思索了一秒钟,随后就把这个思绪抛到脑后,现在的重点不是找出联系,而是要保住刘祈。
“这样不行,我想办法把你弄出去。”
我说着拿来刘祈腰间的手枪,紧跟着手腕一疼,又被他给抢了回去。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才没跟你说。”
刘祈叹了口气把枪收好,又朝那座怪异的雕像扬了扬头:“你知不知道,这次入梦,是你调查最深入的一次?”
“最深入?”
我听到这个形容愣了一下,足足过了两秒才明白他的意思:“我以前没查到过这里?”
刘祈点点头,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我有种强烈的直觉,你这次一定会发现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不管要牺牲什么,你都不能半途而废!”
“账不是这么算的。”
我心情沉重的看着刘祈:“我现在开始保留记忆了,这次能查到,下次一定也可以……”
“你自己信吗?”
刘祈冷笑一声,转头看向缓步走来的张全:“他能保留记忆,创造他的东西会不能?就算你下次还能来到这里,天知道它会给你安排什么陷阱!”
“可是……”
我只说了两个字就无奈停住,因为我知道刘祈说的没错。
云层上面那个东西明显不想配合,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绝不能给它留下喘息的机会。
“想开点,或许我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
刘祈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现在已经算是有进展了,只要尽快把正事办完,让这个梦境失去价值,或许我就能回去了。”
我咬了咬牙没说话,这或许是最有可能拯救刘祈的办法,但是榨干一个梦境的所有信息又谈何容易?
而且这次入梦结束之后,我还要先做一段时间的“二类观察者”,或许将来还会进入这个一类梦境,但他绝对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至于利用“应急预案”的方案,也只不过是我的猜想,不敢保证一定成功,只能算是无计可施以后的备选方案。
或者……我可以谎称这个梦境没有价值?
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下一秒又连忙把它扼杀在了摇篮里。
先不说我的“谎称”会不会有人相信,如果因此错失什么重要线索,那是对全人类的不负责!
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太好的办法,反倒觉得压力山大。
我回头看着那座巨大的雕像,此时正好是“神圣”的那一面对着我。
或许是心理作用,又或许是我的角度从俯视变成了仰视,总之我感觉它低垂的眼睛里不再慈蔼,反而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
“都他妈是你搞出来的!”
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恼火,一时间连身体的疼痛和疲惫都忘了,拔腿沿着台阶一路狂奔了下去!
恼火中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反正当我跑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身上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这也让我的情绪重新稳定下来,我瘫坐在地上喘了几分钟,等眼前发黑的情况好了一点,便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我首先看到了无数的“木头人”,但不是先前那种姿势各异的模样,而是用统一的姿势跪伏在地,并整体按照某种图形排列着。
所有“木头人”的身上,都在缓缓渗出一种淡红色的粘稠液体,就像之前那次梦境坍塌、秦玉林身上渗出的液体一样。
但这些液体没有组成笔画,而是滴落在地上,朝着同一个方向流淌过去。
我下意识顺着流向看去,下一秒忽然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因为我看到那座巨大的雕像,竟然是悬浮在空中的!
雕像悬在距离地面两米左右的高度,而在底座的正下方,是一片和底座主体同样大小、直径约二百米的圆形水面。
水面的边缘距离我还有一百多米,所以我看不清太多细节,只能看到那些淡红色的液体汇入其中,最终呈现出一种类似血液的猩红颜色。
我没闻到血腥味,但这个场景还是让我有点毛骨悚然。
于是我稍稍移开目光,本想短暂的逃避一下,却意外发现在靠近水池边缘的“木头人”中,竟然混进去了一个男人。
他用同样的姿势跪在地上,额头贴在地上看不到脸,但就在我发现他的同时,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我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那竟然是秦玉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