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号井道的“胶囊”,直接修进了那个地下空间,所以在舱门打开的瞬间,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座雕像。
它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表面泛着一种鲜艳、甚至可以说妖艳的红色,中间变色龙的头高昂向天,蜥蜴和壁虎的头从两侧延伸出来,张大嘴巴作咆哮状。
三只动物的躯干向下收束,连接在作为底座的蜘蛛背部,八条蛛腿向外延伸后弯折向地,将整座雕像支撑起来。
蚯蚓从蜘蛛下腹的纺器钻出,向上蜿蜒着、将那三个躯干捆绑成了一个整体。
同时它又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因为它的整体造型看上去更加扭曲。
这种扭曲不是造型上的,而是一种客观因素导致的“毁坏感”,就像烈日下暴晒了半个小时的蜡像,由于融化和自身重力而产生的形变。
脑子里分析的同时,我的心脏还猛地缩了一下,因为这个造型明显就是“主”那一挂的。
于是我集中精力注视着它——没有任何被注视的感觉,说明那真的只是一座雕像。
“呼——”
我长舒口气,用力眨眼把刚才流进眼睛里的汗水挤出去,或许是因为心态放松下来,等我再睁眼的时候,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比例。
雕像占地面积的直径有五米左右,高度大约七八米,虽然不算小,但这个空间的直径约三十米,上方圆锥穹顶的最高点,更是超过了五十米。
这种比例就像鞋盒里面装钻戒一样违和,它让我觉得雕像并不是这个空间中的主体,而是某种家具之类的装饰。
于是我又开始观察雕像周围——
四个一米多高的燃油灯,分别摆在雕像的四个角度,在燃油灯后面是八堆近两米高的石英和云母。
和四级平台的随意堆放不同,这里的石堆明显是经过设计的。
八座狭长的石堆,尺寸几乎一模一样,宽面朝向雕像,以同样的角度将它包围起来。
并且更纯净、反光率更好的石头,都被统一布设在朝向雕像的一侧,这样就可以最大限度的、将燃油灯的光亮反射到雕像上。
“是你的主意吧?”
我看向身旁的索菲娅问道,但她没理我,自顾自拖着沉重的脚步,朝那座雕像走了过去。
我以为她没听见也不在意,费力的朝黄海抬了下手,他就和另一个战士一起,抬起钢架朝雕像走去。
这段路程不远,总共才只有十米左右,但我们都太累了,所以速度并不快。
路上我顺便观察了一下周围,就发现郭守敬给我看的那份报告并不“精确”。
报告上这个空间的整体轮廓,是一个纵向的、两头尖的橄榄,但实际上这个空间的底部是平整的,所以它的剖面图,应该更像火箭的载荷舱。
而且不只是底部,这个空间四周的墙壁也非常平整,弧度均匀、形制规整,像是建成之后又经过仔细的打磨,明显是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的造物……
忽然一阵晃动,我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放在雕像前方,雕像底座的一条“蛛腿”,就在我右前方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个距离我看到了更多的细节,这也是我第一次发现这个细节——
雕像看似光滑平整的表面,雕刻着大量的、极其精细的蚂蚁花纹,乍看好像整座雕像是由无数火红色的蚂蚁组成的。
同时这个细节也表明雕像没有任何损坏,那种融化似的扭曲感,就是这座雕像原本的模样……
这让我灵光一闪,忽然想起索菲娅那个“信仰”的猜测。
如果这座雕像真的代表某种信仰,它的故事有可能是这样的——
很多很多年前,留下岩画的那群人见到了“主”,并在之后形成了一种信仰。
这些人当时见到的,可能是我在血池见到的那种三身雕像。
但是因为“主”、或者那种红虫的影响,导致他们看到的,是那种不断变化、扭曲着的形象。
他们无法完全理解、或是记忆这种形象,于是在制作画像和雕像的过程中,加入了他们自己的理解,最终演变成了我现在看到的样子。
不过这个猜测还有一个漏洞,就是这座雕像的位置,在地下65公里的深处。
洞穴里的岩画年代非常久远,那个时候的人,应该不具备在这种环境下进行建造的能力。
更不用说这座雕像、或者说这个空间,还会在每年固定的时间引发地震,这种技术哪怕放在21世纪都很难做到。
“陈博士?”
忽然一声喊,黄海拎着个一米见方、巴掌厚的金属箱走了过来:“您想休息一会儿还是直接开始?”
“……直接开始吧。”
我沉默了一下叹气回道,这次行动里最大的难题还是来了。
正当我琢磨怎么糊弄过去的时候,黄海已经打开了箱子,拿出一把拇指粗细的石墨棒。
这是我接下来要用的画笔,而我的画板,是五张比箱子稍小的磨砂面钢板,毕竟这里的温度,已经远远超过了纸张燃点。
五张钢板对应着前后左右四个角度,以及从雕像底部向上的仰视图。
原本的计划中还有一张顶视图,但这里没有脚手架之类的设备,所以只能暂时作罢。
之后两个战士蹲在地上帮我扶着钢板,我回想着之前看张全绘画的步骤,咬牙举起石墨棒,先在右下角画了一个小人。
那是索菲娅的背影,用来配合雕像显示比例,接着我看似专业的画了几个十字,是雕像各部分的构图位置。
再然后我就卡住了,因为我他妈根本不会画画。
正当我琢磨怎么糊弄过去的时候,无意中的一偏头,就看到索菲娅在雕像正前方的位置上,朝着雕像缓缓的跪了下来。
“她干什么呢?”
我抬手一指,黄海他们果然转移了注意力。
“可能是累了吧?”
黄海看了一会儿随口猜道:“我们穿着隔热服都很累,索菲娅博士那么瘦,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还是去看一下吧。”
我继续转移黄海的注意力:“如果她坚持不住,就先带她上去……”
“休息”两个字刚到嘴边,索菲娅忽然站起来,抓着雕像底座的蛛腿开始往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