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腾空的瞬间,我的心里立即涌起一阵惊讶。
但我惊讶的不是他们过河拆桥,毕竟我早猜到自己是备选之一,我惊讶的,是柱子的动作如此之快。
刚才我的话说完还不到半秒,他就毫不犹豫的直接动手,这种速度不像是临时起意,更像索菲娅早就安排好了。
这就是我惊讶的地方——我现在的身份是陈月泉,是比索菲娅更资深的“信徒”,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应该是我和索菲娅的关系更加亲近。
“难道索菲娅发现我是冒牌货了?可他们之前并不认识,她一开始甚至不知道陈月泉是“信徒”……嘶!不会是‘失忆’露馅了吧?”
心里想着,我反手抓住柱子的后衣领。
虽然我的力量比不过他,但他不知道我有所准备,这种时候任何一点细微的阻力,都会影响到他的发挥。
事实也果然如此。
柱子突然将我扔向圆台,他那巨大的力量让我瞬间脱手,但我这一抓也把他带的一个趔趄,并且让我的落点发生了改变——
从堆满碎肉的平整圆台,变成了那片快速震颤着的黑色石棍。
等我后悔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重重砸在十几根石棍上,并不尖锐的石棍没有将我当场刺穿,但那一瞬间我至少听到了三声骨折的脆响!
好在我已经习惯这种程度的痛苦,在大脑意识到疼痛之前,我努力翻身摔进圆台和石巢中间的空隙,又顺手从圆台上拿了一根股骨充当武器。
“为什么!”
我缩在空隙里大声喊道,随后才感觉胸口和腹部都钻心的疼,同时还有一种轻微的胸闷,似乎是胸腔的骨折伤到了肺。
“何必明知故问呢?”
索菲娅停止了吹奏,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在你观察天使的时候,神明也同样在观察你——你不是陈月泉。”
我听到这个答案有些意外,“主”能在灵魂层面发现我的不同,但我不止一次的确定过,这个梦境里没有“主”的存在。
“难道这里也有我没探索到的区域?”
我突然想到秦玉林跳楼的那个梦境,当我在“蛋黄区域”探索的时候,确实无法察觉“蛋清区域”的“主”。
将这一点记上备忘录,我缓了口气继续套话:“那你为什么不在营地动手?就算复活‘天使’需要大脑,你也可以带着我的脑袋进来吧?”
“……你似乎误会了,天使不需要那种东西。”
索菲娅怔了一下才解释道:“天使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执行神明的命令——在这里杀你,是因为神明需要你的灵魂”
“没有大脑怎么执行命令?就连理解命令都困难吧?”
我听的一头雾水,但我不是生物学家,所以也没有深究,只思考不到一秒,就开始琢磨眼下的情况。
现在双方已经撕破脸,索菲娅没必要回答我的问题,她突然的耐心是有动机的,再加上她停止吹奏,八成是给柱子制造接近我的机会……
“呜——”
悠长的音调响起,瞬间击碎了我的推理,但这次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同,里面好像多了一些轻微的,类似鼓点的声音。
一丝不祥的预感攀上心头,我强忍着疼痛把身体撑起来,透过石巢间的空隙往外看了一眼,紧跟着就是一阵无语。
索菲娅确实在拖延时间,但不是为了柱子,而是为了“天使”。
我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出现的,但六位“天使”已经分别蹲坐在角落的蜘蛛底座上,张开自己的花苞脑袋,朝着石巢发出“咕咕”的声音。
索菲娅也在其中一只底座上,那应该是原本属于“乌列尔”的位置。
七种不同频率的声音在七个角度响起,又在回荡的过程中混合起来,慢慢形成了一种含混的低沉音调。
那声音像是无数人的低声呢喃,又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神秘咒语。
在这古怪的音调中,柱子用一种虔诚的姿势慢慢跪到地上,他的头歪着,将一侧耳朵对准了这座空间的尖顶。
接着他的眼神变得空洞,仿佛他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这种状态我太熟悉了,这是催眠!
于是我立即往自己的胸口上打了一拳,骨折处的剧痛让我一阵窒息,但也让我的肾上腺素和内啡肽疯狂分泌!
在这两种激素的双重作用下,我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
随后我用半秒钟分析了局势,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我搞不定,因为这里发生的事情,正在超出我的认知范围!
“索菲娅!”
我大喊一声跳上外圈的石巢,然后将那根股骨奋力向她扔了过去!
索菲娅连忙转身躲避,但我本来也没想打中她,这只是声东击西的障眼法。
扔出股骨的同时,我已经朝着那个方向跑去,两步之后从柱子的头顶一跃而过,接着像条泥鳅似的,一头扎进了水池里面。
可是水似乎无法阻隔那种低喃的声音,于是我又狠狠地按了一下胸口,借着骨折的疼痛保持清醒,向着外面快速游去!
“游!用尽全力的游!游的越远越好!”
我用一种近乎偏执的状态想着,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我已经确定这里没有“主”的存在,可是我脑子里好像有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它告诉我一定要远离那座祭台!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通过第一段水下通道、回到了第36个岩画洞穴。
但我没有出水换气,刚才那一按似乎加重了伤势,我的肺已经彻底不工作了。
缺氧让我的大脑开始迟钝、思维开始阻滞,到第六段——也可能是第五段的时候,我本能的想要呼吸,可刚张开嘴就有一口浑浊的泥水呛进肺里。
这让我本能的咳嗽起来,每一串气泡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可我依然没有停下,像只丧尸一样继续扒着石头向前游去。
我体内的氧气越来越少,咳出的血却越来越多。
终于,在我的身体情况差到了某种极限的时候,我回光返照似的清醒了一瞬——
入梦至今的所有经历,像幻灯片一样在我脑海中迅速闪过,我突然想起,倒数第四段通道是相对狭窄的,而我刚才经过时没有这种感觉。
“只有心诚的人才能通过。”
索菲娅的声音恍惚间在耳边响起,我又想起柱子和黄海的异常情况,随后我有了一丝灵感——
所谓“心诚”,不是对于神明的虔诚,而是一种相信自己能通过的信心、或者说强烈的执念。
就拿黄海救我那次来说,当时我的身体情况极差,发现通道变窄就觉得自己会被卡住,然后我就真的被卡住了。
不过我的灵感不在于此,真正引起我注意的,是这种“心诚则灵”让我感觉非常熟悉。
【黑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