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八点,“托梦”依然没有出现。
我趴到桌子上装睡了五分钟,又“惊醒”过来朝肖海比了个中指,然后顺利拿到秦玉林校外研究室的钥匙。
之后肖海派车送我过去,开车的依然是小程、或者说是成羽。
“吃晚饭了吗?”
在一个左转的路口被红灯拦住后,我笑眯眯的看向成羽,好像废弃工厂的冲突没发生过一样:“前面有家餐厅不错,我请客?”
成羽冷冷的看了我一眼:“你的任务是什么?完成到什么程度了?”
“我没有任务。”
我一脸随意地摊了摊手:“我刚渗透成功不久,现在还处于静默阶段。”
“静默阶段?”
“就是暂时切断联系,避免引起官方怀疑——你们没有吗?”
我解释之后反问一句,不等成羽开口又“哦”了一声:“对不起我忘了,你们这些‘顺风车’是单程票,进入梦境之后就无法联系,确实不需要静默。”
话音落下,恰好绿灯亮起,成羽突然起步紧跟着猛打方向,然后我就猝不及防的狠狠撞在了车窗上!
“哎呦!不好意思!”
成羽非常夸张的叫了一声:“我不擅长一心二用,所以开车的时候,你还是保持静默吧!”
“真够小心眼儿的,不过比伪君子好一点。”
我揉着撞疼的地方笑了笑,同时在心里松了口气。
刚才那是一次非常拙劣的挑拨离间,而成羽的当场报复,说明他像我预想的那样,把那当成了一种不同层级、或是不同职能之间的阴阳怪气。
这是个好现象,没有遮掩的报复,意味着他真的把我当成了e.c.s.o。
半小时后,我们抵达了水泥厂家属楼,也就是秦玉林私下进行研究的地方。
“确定不用我跟着?”成羽把车停在路边问道。
“专案组的组长带人在里面收拾呢,你露面反而麻烦。”
我不动声色的卖了个破绽,又耐心等待了两秒钟后,成羽果然上钩了。
“你成为观察者以后,是第一次进入这个梦境吧?”
成羽眯起眼睛打量着我,语气中的怀疑毫不掩饰:“可你好像对这里的情况很清楚。”
“是啊,怎么了?”
我理直气壮的点点头,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时代不同了,我们现在的渗透,已经到你不敢想象的程度了。”
成羽一怔,眼中的怀疑开始变成惊喜:“现在是什么程度?”
“现在……”
我吐出两个字就戛然而止,接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自己想吧,大胆一点。”
说完我直接开门下车,给成羽留下充分的想象空间。
“渗透”这方面我完全不了解,说得多了反而露怯,但是让成羽自己想象就不同了。
他会基于自身了解的情况展开联想,而且是朝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展开联想。
这种想象会成为他的动力,等他开始相信、甚至憧憬这种想象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不会在怀疑我——因为我是他和“未来”之间的唯一纽带。
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解成羽、或者说了解e.c.s.o,寻找秦玉林有什么目的。
“如果无法掌握敌人的踪迹,掌握敌人想要的东西也是一种办法,再配合我的假提案计划,就不信那个卧底不上钩!”
我如此想着,已经走到了家属楼的外楼梯旁。
这次为了等“托梦”,我迟到了几个小时,不过六单元302的灯依然亮着。
“空壳刘祈”应该不会故意在这等我,所以这次见面应该是一个必然情况……
想到这我忽然灵光一闪,最后看了一眼302,绕到楼后又穿过一片荒地,来到了附近的一片棚户区。
接着我随便找了一家住户,以五千块的高价买了一辆二手电动车,骑上朝着红星招待所赶去。
“空壳刘祈”在水泥厂家属楼,意味着他没时间去招待所毁掉那六幅画——不过我的重点并不在“画”,而在于和“画”接触过的人。
“刘祈毁画”是张全告诉我的,我当时选择相信他,除了他拿着刘祈那只经典款的dupont之外,也是因为我误把他当成了局外人。
所以在知道张全是“主”的傀儡之后,我越琢磨这事越觉得不对。
虽然张全说“主”对他的直接控制只在“蛋清区域”起效,但他这话就是在“蛋清区域”说的,如果他当时被“主”控制着说谎呢?
而在把“说谎”代入前提之后,我就发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情况——
我看到的画是张全画给我的,或许他有照相机一样过目不忘的本领,可他不会像复印机一样,原原本本的将那六幅画“完美还原”出来。
如果他在绘制的过程中有所改动呢?
秦玉林持有的、“1984年造神计划会议”的梦境中,也有那六幅画的存在,而且和张全绘制的基本一致,但那个“梦境”的来源也同样是“主”。
或许“主”确实经常被骗,但这不代表它不会说谎。
所以这次趁着“空壳刘祈”被剧情bug拖住,我要去把这件事搞清楚。
它不仅关系到“蛋黄区域”的张全是否可信,还关系到“主”的能力作用范围。
最重要的是,如果我的怀疑成真,就代表我看到的画是假的,而我此前对这“六幅画”的研究和调查全是错的。
那将会是一个伤筋动骨的巨大错误。
想到这,我再次沉下手腕把油门……或者叫电门拧到了底。
红星招待所依然和我记忆中的一样,破败、荒凉、从外表看不出一丝有人居住的痕迹。
不过我知道张全此刻就躲在里面,所以我在二百米外就把车停住,然后借着旁边树林的掩护,悄悄绕到了招待所的后面。
之前招待所垮塌的过程中,三楼有一部分墙壁落到了楼后,靠在一楼的外墙上,形成了一片陡峭的斜坡。
我先听了一下确定张全在一楼,然后就顺着这片斜坡,轻手轻脚的爬到了二楼。
从二楼尽头的房间出来,我又轻轻穿过满是废墟的走廊,来到楼梯旁边的第一间房。
可就在我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张全?”
我心里一动,忽然想起张全会在这个时间、来这个房间打水煮面,随即连忙后撤几步躲进对面,紧跟着就毫无防备的,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
“你来早了。”
一个声音在我身后说道,我顿时感觉脑子有点不太够用。
那是张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