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愤怒会从心理层面影响思考一样,身体上的伤痛也同样会影响思考。
这很卑鄙,但在见到“主”之后才是真正的硬仗。
我没法同时面对这么多强敌,所以我只能不择手段的,把杨佩宁拉到和我相同、甚至更低的层次上。
至于这个方法,说起来还要感谢刘祈。
上次他托大背着我往下跑,最后把我摔了个半死,但也摔碎了我对“滚台阶”这个行为的恐惧——至少两秒钟前我觉得我不害怕。
结果两个成年男性的惯性超出了我的预计,再加上阶梯坡度的共同作用,于是我们滚落的速度在两秒钟内达到了顶峰。
起初我还能有意识的护住头部,可当我在台阶的棱角上狠撞了几下之后,我就开始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了。
旋转。
所有的一切都在旋转,不只是视线或者外部,就连我的内脏和大脑、甚至思维都开始旋转起来!
七八秒后,我感觉所有的“想法”都被甩出了体外,十秒后我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等我再恢复感知的时候,已经停在了第一个转角平台上。
身体各处的疼痛让我大脑一片混沌,但我反而感受到了一种渴望已久的轻松。
我现在这具身体的强度不算很高,可最起码还占个年轻,杨佩宁和我一起滚落下来,他的情况只会更糟。
而且滚落摔伤会成为一个参照。
我可以根据自己的身体情况,大概推算出杨佩宁的身体状况,进而分析他什么时候是真情流露,又有什么时候是在伪装……不好!
我突然意识到我的思路开始清晰,这表明杨佩宁也有可能缓过来了。
于是我连忙强忍着疼痛爬起来,就发现杨佩宁比我停的更早,这会儿正躺在二三十米外的阶梯上一动不动。
“我靠……不会直接摔死了吧?”
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但是我并不紧张,不只是因为杨佩宁受过【黑镜】的改造,更因为“蛋清区域”、或者说“梦境”中的生死不能以常理衡量。
不过看到正朝这边狂奔的成羽,我还是爬起来跑到杨佩宁身边,试了一下确定还有鼻息,才脱力似的瘫倒在了边上。
趁此机会我又看了一眼天空——厚重云层的流动似乎更汹涌了一点,但我不确定这种变化和小希有没有关系。
“别动,千万别动……求你了……”
我在心里暗暗想道,虽然现在客观事实已经非常明确,可我还是抱有一丝侥幸,不希望小希站到我的对立面。
我不想亲手毁掉一个曾经被我拯救的人。
几分钟后,成羽的声音传来,同时他借着惯性一跃而起,从我的上方越过之后稳稳落地。
“你们没事吧?”
成羽分别看了我和杨佩宁一眼,接着连忙俯身去查看杨佩宁的情况:“怎么突然就摔了?”
“没站稳。”
我尴尬的笑了一下,说着抬手想让他把我拉起来。
可成羽理都没理我,俯身检查了一下杨佩宁,脸色立刻阴沉起来:“他伤的很重,我在这没法修改数据,必须先带他出去……”
成羽说着想要去背杨佩宁,又被我抬手拦住了。
“不用那么麻烦,继续出发吧。”
我翻身趴在阶梯的边缘,把目光投向雕像底座、或者说是底座下方的“血池”:“这下面有种神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损失三分之二的大脑都死不了。”
“……”
身后的成羽没有回话,我再翻身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他正眯起眼睛,一脸怀疑的盯着我。
“听之前来过的观察者说的。”
我不等他质疑就随口回道:“准确来说不是‘听说’,而是‘查到’——负责听取汇报的记录员里,现在也有我们的人了。”
“三年没出去……组织发展的很快啊?”
成羽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接着背起杨佩宁继续朝下方走去。
看着成羽的背影,我也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跟杨佩宁比起来,这家伙的心思简直比水晶还透。
对付成羽我甚至不需要专门计划,多疑和谨慎就是他最大的弱点,而我要做的,只是在他已有的性格缺陷上推一把。
就拿现在来说,成羽显然是在怀疑我,因为e.c.s.o的发展速度在他预料之外。
同时他又不敢完全怀疑我,因为他无法保证e.c.s.o没有这种发展速度。
这种从我们“相认”就开始存在的、无法证明也无法证伪的怀疑,会像梦魇一样一直折磨着他,让他下意识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寻找足以证实怀疑的破绽上。
尤其是在我偶尔表现出一些含糊的可疑之后。
“少了一个马前卒,还剩四个大将军。”
我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随后扶着台阶艰难起身,一瘸一拐的朝下方走去。
接下来的路上没什么意外,唯一的问题是杨佩宁始终没醒——不过成羽已经不在乎杨佩宁的死活了。
我上次来这的时候,有成千上万的“木头人”跪伏在地上,几乎快要把坑底的地面完全铺满。
但如今它们已经被“主”遣散,那座巨大的三身雕像又是完全浮空的,所以成羽刚一下来,就立刻发现了独自跪在“血池”旁边的秦玉林。
成羽面色一喜想要过去,然后被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
成羽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不想死就放手!”
“如果你不想死,就别这么毛毛躁躁的。”
我面无表情的冷冷说道,接着抬手指了一下“血池”:“别忘了, 我们是来‘要’人的,不是来‘找’人的。”
成羽经我提醒也反应过来,连忙警惕的扫视周围后,又露出了一副狐疑的表情:“‘主’在哪儿?”
“‘主’无处不在。”
我神秘一笑,抬头端详雕像底座那些中空的、干枯树枝一样的东西片刻后,踮脚折下了小臂长短的一段,学着之前张全的样子,去“血池”盛了满满一杯。
随后在成羽明显抗拒的眼神中,我一脸虔诚的将杯子递出:“喝下去,你就可以见到‘主’了。”
“……”
成羽皱眉看着那些血一样的东西,虽然没接,但是也没拒绝。
我知道他在犹豫,正准备给他的“渴望”再添把火,却发现他背上的杨佩宁忽然睁开了眼睛。
没有从昏迷中苏醒的迷茫,只有运筹帷幄的点点精光。
四目相对的瞬间,杨佩宁朝我露出个玩味的微笑:“你先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