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人鼓起勇气地点点头，护犊子地说：“我是不会让你们伤害小凤的。”
    我没好气地双手叉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伤害她了？”
    “这……这……”年轻男人哑口无言。
    “反而是她在伤害你，伤害其他人好吗？”我无奈地说道，第一次见那么奇怪的鬼魂。
    都被那什么小凤害死了，居然还要保护她，恋爱脑至死不渝啊！
    年轻男人气得浑身发抖，脸色也越发乌青：“你骗人，我家小凤根本不会伤害别人，她是那么的善良、美丽，是我最爱的人……”
    我肉麻得要命，想到他面对镜头抱着鞋子亲吻的模样，我却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装作很感兴趣地问他：“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这年轻男人还想说什么，就被钟灵手里的符给吓退了。
    \"我不是怕你，我是怕见不到小凤了……\"
    年轻男人给自己找着台阶，我却没了耐心，挥舞着手里的打鬼鞭，在我们再三逼问下，他终于磕磕巴巴说出他是怎么遇见这双鞋的。
    这个年轻男人叫李默，三年前是个抖音博主，主要是做收民间老物件的赛道，经常会开直播给人鉴宝，虽然他也不算专业，但直播风格比较幽默，粉丝也挺多的。
    这双绣花鞋，就是有人私信他，让他掌掌眼的。
    当时他第一眼看到这鞋子，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内心深处有人在召唤他，让他去找这双鞋。
    他当即就停更了视频，也不开直播了，驱车几百公里来到宝鸡村，就想找到这双鞋子。
    可惜他来晚了，这双鞋子已经被人毁了，烧得只剩下两个残缺的鞋垫子。
    “我听人说，是一个姓徐的死老道引雷烧了这双鞋，我的心都要碎了，我把那双鞋垫子拿走，在这里养了快三年，才把小凤重新养了回来……”
    我去，照他这么说，这双鞋子，是被他养出来的！
    难怪看着那么新……只是这养的方式是什么？怎么养？
    我听着怪吓人的，问他到底怎么养，他抵死都不说，只是疯癫地喃喃自语，说什么还差最后一步了，但是小凤不满意，他很苦恼之类的话。
    就跟个精神病人似的。
    于是我轻声唤出了柳玄冥：“柳大仙，你能看到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吗？”
    柳玄冥闻声而至，清隽的身影阔步走到李默身边，单手掐着剑诀往李默眉头一点，随后，他闭上双眼，表情逐渐变得痛苦而狰狞。
    大概过了十几秒，柳玄冥的额头上开始浸出细密的汗珠，他猛然抽出了手指，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果然……”
    我说果然什么？
    柳玄冥不急不慌地说：“果然被钟灵说中了，那鞋子早已成精，擅长蛊惑，用这些人的血肉和性命修补它的身体。”
    而李默提到的老道士，多半就是钟灵的恩师——徐道长！
    三年前，徐道长还活着，那时的他应该也是快八十的高龄了，却还四处奔走，替人降妖伏魔，让人不得不佩服。
    可惜，还是阻止不了这只大妖。
    “这双鞋能蛊惑的，都是内心空虚的单身男人。”柳玄冥说道。
    就像李默这样的，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李默一眼看到它，就能被它蛊惑。
    可不对啊，宋哥是有对象的，他对象不是岚姐吗？
    关于这一点，柳玄冥也百思不得其解，总之他告诉我，他在李默记忆中看到的画面，那鞋子能蛊惑的，都是单身男性。
    “那这里消失的人呢？也全都是男人？”我问。
    柳玄冥说外面那些人不是，确切地说，不是外面出了问题，是我们进入了这双绣花鞋的世界。
    所以……不是外面的人消失了，而是我们处于不同的世界，我们压根就没看到外面的人。
    柳玄冥叹了口气，示意我们看向地上的尸体：“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没人发现这房间里有死人？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
    我这时才感觉到真正的可怕，能做出这么逼真的异度空间，神不知鬼不觉地骗过我们，这双绣花鞋强大到有些可怕。
    “那她把我们引入这个世界，到底想干什么？”我不解地问。
    “好问题。”柳玄冥扭过头，眼角森寒地射出一道眼刀，直直地盯着门外。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一双凤头形的绣花鞋，鞋尖朝里地摆放在门口，就好像那鞋子上，正站着一个看不见的鬼新娘。
    “世间男子多薄情，能被我蛊惑的人……他们都该死！”一个幽怨的女人声音，细细长长吊着嗓子，突然钻进我的脑海里。
    伴随着沙沙的脚步声，我看到地上的绣花鞋——动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在脑海中用意念跟着女人对话。
    “我是谁……我也想知道我是谁……明明是满怀爱意的少女，亲手做的婚鞋，却也是送她上黄泉路的鬼鞋！”
    我不知道这双鞋和做鞋的少女发生了什么，但从她的话，以及魂花树的片段来看，应该是悲剧收场。
    “我因爱意而生，又因怨恨而死，是她强大的恨意，让我生存在世间…… ”
    这双鞋缓缓朝我移动，越来越近，我身上的汗毛本能地竖起，有种被人入侵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够了，你站住！”我伸出打鬼鞭指着那双鞋：“再敢靠近，我就不客气了！”
    这双鞋畏惧地向后缩了半寸，确实没有再往前一步。
    这时，脑海中的声音依旧：“怕什么， 我对女人没兴趣……”
    “无论男人女人，你胡乱害人就是不对！”我说道。
    “我不过是想要他们心……这也有错吗？这些男人都是自愿为我而死的，你看他，死的时候还笑着……”
    我回头看向地上的李默，发现他确实是笑着上吊的，直到死都保持着狞笑，这画面实在是太“美丽”，让我不忍直视。
    “你嘚瑟什么？他们都是受了你的蛊惑，才会这么做的。”我崩溃地吼道。
    “可他们确实得到了快乐啊……”
    我看着这双绣花鞋，不知道该说她是悲哀呢，还是心狠手辣。
    总觉得我们俩的对话，始终不在一个平面。
    我说东她扯西，主打的就是一个已读乱回，她始终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油盐不进。
    想要打破眼前的僵局，就必须得知道，它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它那么痛恨男人，为什么要蛊惑男人，让男人心甘情愿地为她去死？
    答案就在眼前！
    于是我恢复了冷静，蹲下身，对着面前的这双红得刺眼的鞋：“你大费周章把我们带来，不会只是想证明自己吧？”
    “证明自己……有意思……我不过是想要看看，男人是否有真心罢了……”
    “你看李郎还有那些无数的郎君，为博我佳人一笑，连命都不要……真心真好啊……”
    这鞋子一边用意念跟我对话，一边吸取着李默身上的能量，随着李默鬼魂越发浅淡，绣花鞋的缎面就越发鲜红欲滴。
    我赶紧挥了一棍子，打断了绣花鞋吸食的节奏。
    “说什么真心，不过都是你给自己吸食人命，蛊惑人心的借口！”我低吼道，内心早已看穿着鞋子妖的小九九。
    似被我说破，它怒火中烧，语气也变得越发气愤：“你懂什么，那是他们愿意的，他们爱我，宠我，痴恋我，别说是要他们的命了，就算要他们亲手把心剖给我，他们也甘之如饴。”
    “呵！”我失声冷笑：“你确定他们爱的是你吗？我猜……你根本就不敢露出你的真面目吧！老妖怪……”
    “你……好你个小丫头，亏我还想帮你检验检验你家蛇仙的心意，你竟然羞辱我。”她极其败坏，声音都不自觉大了几分。
    检验柳玄冥？
    就凭她？
    再说了，我为什么要靠一双绣花鞋去检验我男人的心意？
    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本想嘲笑她不自量力，话到嘴边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给压制住，根本说不出口。
    我盯着地上的绣花鞋，原本空空荡荡的鞋子口上，长出了一双白皙细腻的双脚，那皮肤嫩得都能掐出水来。
    纤细的小腿就像一颗藤蔓，在空气中缓慢生长，长出了曲线光滑细嫩的小腿，紧接着是膝盖、大腿……直到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站定在我面前，我彻底惊呆了。
    这女人好美，比当红一线的女明星还要美艳妖媚。
    她媚骨天成，媚眼如丝，一颦一笑一娇嗔，别说男人了，我一个女人都快要被她给迷死。
    见我面露痴色，这女人唇瓣轻抿，勾魂一笑：“怎么，敢不敢让我试一试，他对你有几分真心？”
    老天爷，她的声音也好美，如同玉石脆响，勾得我心里痒痒。
    她真的能检验男人的真心？
    我之前是压根不可能相信的，但此刻，见到了这女妖的美艳皮囊，我还真有些犹豫了。
    但心动归心动，仅存的理智告诉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检验。
    柳玄冥对我的心意，天知地知，他知我知。
    我是不可能随意怀疑他，去让这女人检验她的。
    见我态度坚决，女人不屑地笑道：“你是不愿，还是不敢呢？”
    我目光定定地望着她：“激将法……不好意思，这对我没用，我的男人我自然相信，用不着你来横插一脚。”
    “是吗？”她琥珀色的眼眸悄然落寞：“曾经，她也是这么认为的，满心欢喜地绣着婚鞋，结果……那男人接近她，不过就是为了报复她家人，新婚当天，就是她全家的死期，全家都死绝了……连看家护院的狗没放过，却偏偏留她一个人活着，让她亲眼看到自己的亲人倒在血泊里……”
    “他真的好狠！杀人诛心莫过于此，可怜她最后悬梁自尽，绳子勒破她娇养了十几年的肌肤，那血水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流到我的身上，红鞋子浸满了血，沉甸甸的，带着她所有的爱与恨……”
    她越说眼神就越是狠厉，随后猛地抬起头，美艳的脸庞全是血水，看得我触目惊心。
    “男人薄情寡义、心肠歹毒，他们该死！我这么做，不过是在替天行道罢了！遇见单身的男人，我让他们爱上我，践踏他们的真心，让他们心甘情愿臣服于我。”
    “遇见有爱侣的男人，我可以帮他们的女人，检验男人的真心，我何罪之有？”
    女人涂抹横飞，激动异常，身上泛出无数红色金色的可怕丝线，孔雀开屏般随风而展。
    见她彻底露出了真身，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她是个可怜人。
    她承载着之间主人的幸福和怨恨，被血水尸水浸泡，然后开了灵智，成为了一个精怪。
    为了报复男人，她无所不用其极。
    蛊惑单身汉，替女人检验另一半。说得冠冕堂皇，无非就是为自己的欲望找借口罢了。
    “其他的人已经遭遇毒手，我暂时管不了，但你为什么要对付宋哥？”我问道。
    女人眼波一转：“宋哥……哦，你是说那个拍照的……”
    说起宋哥她就很生气：“我让李郎叫他前来，替我拍照，可他把我拍成了什么模样！”
    她这一说我就想到宋哥相机里的那些照片，这女鬼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或许……那才是你真实的样子呢？”我说道。
    女人瞬间暴跳如雷：“不，我不相信！那不是我……我明明生得如此美艳……”
    “所以，你就是为了那几张照片，才把宋哥的魂勾走的？”我问道。
    “他该死……”女人拂袖掩面，咬牙切齿道：“这个男人背着他的女人，去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还给别的女人拍照……”
    “不是大姐，他是摄影师啊，给人拍照很正常好吗？”我都服了她了，这做精怪的都不与时俱进吗？
    “只是拍照？”她冷笑一声：“拍了照片，要如何传给那些女人？”
    此话一出，我瞬间就被打脸了。
    是啊，他用相机给人拍照，自然是要传给别人的，肯定会留下联系方式。
    “可怜他的妻子，见他人不人鬼不鬼，还不离不弃地守着他，而他呢，私下有两个微信，另一个微信里全是那些女人！”她愤怒地说道：“我勾走他的魂，整他这一遭，不过是想给他个教训，让他的女人清醒一点，不要被这渣男给蒙蔽。”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人还怪好的。
    “说到底，这都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不该成为你害人的借口。”说罢，我也懒得再跟她废话，抬头举起龙铃，凌空摇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