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月原本就恍惚的神志愈发不清醒,瞬间坐了起来,面对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她闭上眼睛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
头太疼了。
她知道自己已经醒了,可是看着眼前的裴长意,她仿佛还在一场噩梦中未醒。
“世子爷,这么晚了,你怎么又回来了?”徐望月低垂着眸子,淡淡开口,掩饰着她方才那场梦境中的慌乱。
她竟然会做那样的梦,她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定是因为她发高烧,烧糊涂了,或许是方才那药太苦了,苦得她神智不清。
裴长意一言未发,眸光疏淡,挑眉望了一眼外头。
徐望月这才发现,原来天亮了,她脸颊微红,头垂得更低了。
一旁睡得四仰八叉的林翠儿,抹了一把脸睁开眼睛,“哥哥,你怎么这么早?”
裴长意皱起了眉头,严肃得看着林翠儿,“你一个姑娘家,多少也该注意些。”
林翠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她不是挺好的吗?有什么问题?
见徐望月不断地冲着自己使眼色,目光一直看向自己的头发,林翠儿伸手一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和徐望月一样睡在暖榻上,怎么徐望月醒来,白皙的脸上泛着淡粉色的红晕。
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睡了一夜的发髻根本不需要重新梳理。
看她那个模样,就算不上妆,也是唇红齿白的大美人。
可自己呢,头发乱得像是一个鸟窝,脸她都不用看,定是脏兮兮灰扑扑的。
林翠儿从暖榻上跳了起来,“二姑娘教我的,女子本就有很多种。她这样的是一种,我这样的是另一种。”
裴长意有些意外,微微侧头看向徐望月,嘴角轻扬克制又隐忍。
漆黑如点墨的眸子上下打量她片刻,眸底深处是漫不经心中,带了一丝笑意。
他从前只知道徐望月聪慧,却不知道她如此有想法。
女子在这世间总被条条框框所束缚,想要活出自己的想法,谈何容易?
可她不同,只要是她想做的,他定会竭尽全力去帮她。
徐望月脑子里嗡嗡的,她当时劝林翠儿,说出这番话时,是希望她不要总想着嫁给高门大户当妾室。
这世道女子再艰难,也并非无路可走。
当时她以为林翠儿根本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却不想她记住了,还在裴长意面前说出来……
徐望月偷偷抬眸看向裴长意,不想四目相对,他深暗的眸子里晦暗不明。
不知他听自己这番大胆的言论,会是怎么想的。
或许因为在她心里,将裴长意视作半个先生,所以才会有些在意他的想法。
林翠儿见他们两个不说话,心里总觉得不舒服,直接拦在了他们中间,“哥哥你去忙公事吧,我和二姑娘在这里,不会影响你的。”
裴长意眸光微敛,“二姑娘一向在书房练字,从没有影响过我。”
……
林翠儿心里那醋劲又上来了,二姑娘二姑娘,二姑娘什么都好。
她想到裴长远对自己的再三叮嘱,千万要忍住这脾气。
她明媚地笑起来,拉着二姑娘在桌案边坐下,“好好好,我好生跟着二姑娘学习。”
徐望月有些无奈,她刚起身,头也是晕的,还没有洗漱打理自己。
睁开眼睛就开始练字,倒也不必如此勤快吧。
徐望月坐在桌案边,精神厌厌的,连拿笔的力气都没有。
她觉得有些奇怪,从小到大她不太生病,便是发热,也不会烧那么久。
她抬眸,见裴长意在屏风后头坐下,拿起了一卷卷宗。
隐隐约约徐望月心中有一种直觉,他手中的那个卷宗正是书生案。
如果今日裴长意去典狱司就好了,卷宗就在桌案上,徐望月好不容易又有了进书房的机会,好想过去翻看。
她拿着笔,只敢在心中想着,身旁的林翠儿却做了她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林翠儿倒了一盏茶,直接端着走到了屏风后头。
“哥哥,先用杯茶吧。”林翠儿刻意学着徐望月的模样温柔小意,说话轻声细语。
裴长意并未接过这杯茶,微微蹙起眉头,淡淡扫了林翠儿一眼,“书房里,我不需要人伺候。”
林翠儿碰了钉子,面上的笑容丝毫未减,“从前在林家村,也都是我伺候你的。”
“是吗?过去一看见我练字,你便着急逃跑,生怕我让你学习。”
裴长意没留半分情面,手中仍拿着卷宗,眸底深处是全然的漫不经心。
他抬眸看了扫过一眼林翠儿,薄唇微启,“你总说在侯府里无趣,明日我安排你去见见孙公子。”
他原本是想静观其变,看看林翠儿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
可她此刻这番殷勤,怕是要惹麻烦。
这个妹妹,他还是要早些为她寻个夫家才是。
“孙公子?什么孙公子?”林翠儿脸色一变,心头的火气根本压不住,“我说过了,我不要找夫家,我绝不嫁给别人,我偏要留在这侯府里。”
裴长意将手中卷宗压到桌上,不轻不重地发出一声响声,满目皆是厉色。
话到嘴边,他语气又软和下来,“那位孙公子,母亲很是满意。你且去见上一面,若是不喜欢,还有……”
“还有吴公子,周公子,王公子,是不是?我告诉你了,我不见一个都不见。”林翠儿越想越气,重重砸下茶盏,转身便跑了出去。
裴长意在屏风后淡然坐着,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眸光中满是冷淡疏离,似乎根本就不在意林翠儿这般离去。
过了半响,他挑眉,看着徐望月略显苍白的脸色,轻咳了一声,“练字不忙,你的病可好了?”
徐望月没想到林翠儿跑了,裴长意只字未提,却开口关心自己的病情。
她厌厌地点了下头,“多谢世子爷关心,好些了。”
“好些了,便是没有全好。”裴长意起身,径直向她走了过来,眉目间一闪而过一丝关切,“那药要服上三天。”
不知为何,徐望月脑中又浮现出方才那个梦境,她脸颊通红,身子仿佛又烧了起来。
“我喝。”徐望月慌乱得抬眸,生怕今日不好好喝药,裴长意又要喂她。
见徐望月这般模样,裴长意微微蹙眉。
她在害怕。
裴长意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好像也没做什么,为什么眼前的小白兔竟怕成这样?
脸颊红扑扑的,该不会是又烧上来了吧?
四次。
她确实有些受不住?
裴长意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得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