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仁堂外头的马车只是缓缓停下,立刻便走了。
街角,一个身着劲装的护卫目光如炬,眼神锐利。
他一眼便注意到马车旁的地面上,落了几滴不易察觉的血迹,仿佛一朵朵小梅花落在雪地上。
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沾了一点,放在鼻尖轻嗅,眉头紧锁,迅速赶去了倚香苑。
他推门而入,一阵丝竹之音悠扬入耳,混合着脂粉香气和酒香,迎面扑来。
见护卫走进来,太子轻轻拍了拍身旁女子的玉臀,又朝那跳舞的舞姬看了一眼。
几个女子心领神会,温顺地往门外走去。
护卫单膝跪地,声音低沉,“殿下,侯府的马车到了同仁堂门口,属下在地上发现血迹。”
太子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那道暗沉的目光,犹如饿狼般冒着幽光,“好啊,好一个裴长意!”
血迹。
他已然猜到,裴长意中了他的香,难以自控,竟宁愿伤害自己来控制,都不愿意领了自己的情!
太子眼底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嗜血之色,令人毛骨悚然。
他挥了挥手,示意护卫退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掩饰住眼底的怒气。
“无妨,既是裴卿不喜欢这份大礼,那我就再送你一份。”
同仁堂里,裴钰快步走进厢房,在裴长意耳边轻语,“一切都如世子爷所料。”
裴长意微微颔首,隐隐松了一口气。
他早知以太子多疑的性子,定会派人一直跟踪自己。
跟到了同仁堂,地上又留下了血迹,想必太子不会再继续跟下去了。
裴长意走上前,眼神疏淡,看了秦大夫一眼,“今日多谢秦大夫了,不知同仁堂可有后门?”
秦大夫收起针包,低头看了一眼脸色渐渐平静的徐望月,他点了点头。
他并未多问,示意裴长意抱上徐望月,跟上他的脚步。
对秦大夫这样的聪明人,根本无需多语。
同仁堂的后门早已停着另一辆马车,接上裴长意和徐望月迅速便赶往不远处的一座府邸。
那府邸大门紧闭,守卫森严,显然非同小可。
裴钰上前轻叩门环,很快,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
见那男人迎了裴长意和徐望月进府,裴钰迅速退回马车边上,低下头,并未逾矩。
中年男人引着裴长意和徐望月进了一间清雅的房间,齐太医已等在房中。
“有劳。”裴长意小心翼翼将徐望月放在床上,幸好她此刻平静,并没有伸手拉着自己不让走。
裴长意整理了一下衣袖,负手站在一旁,给齐太医腾出了位置。
齐太医搭脉,神色逐渐紧张,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世子爷,此药无解,唯有男女合欢,方可解了药性。”
齐太医语气顿了顿,继续说道,“药性太霸道,若是不解,扛不过去,怕是有生命危险。”
裴长意低眸,深深地看了徐望月一眼,喉结微微滑动,轻轻摩擦了几下指腹。
徐望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浮起笑意,眼尾仍是红红的,像极了一只小兔。
“若是找到下药之人,可能找到解药?”裴长意一动不动站在一边,深深凝视徐望月的漆黑眸底,像落入了一粒火星般,熊熊燃烧起来。
齐太医摇头,神色十分严肃认真,“这并非是毒,本就无药可救。”
他抬头,仔细看了看裴长意的脸色,抓着他受伤的那只手搭了一下脉。
齐太医眼眸微阔,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世子爷体内的药性比二姑娘更重几分。”
他皱眉,仿若自言自语,“此药只要溶于水或酒,药性会被减弱,若是直接接触,立竿见影。”
裴长意身上的里衣早已湿透,呼吸沉沉,眸子里墨色翻涌。
从明月楼里离开,他除了用刀划过自己的手臂,强行放血让自己清醒,剩余靠的,全是他自身的意志力。
该说的话齐太医全说了,得了屏风后那人示意,他退出了房间。
裴长意垂眼,看着渐渐不再平静的徐望月,她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纤细白皙的手指朝自己伸了过来。
裴长意冰凉的指尖刚触到她发烫的手指,便被她用力,一把拉到了自己身边。
也不知她平日里娇娇弱弱的,中了药,竟有了力气。
两人几乎要挨在一起,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徐望月呼吸有些急促,眼眶微红,整个人蜷缩在裴长意怀中。
她轻声抽泣,身子微微颤抖,眼底是一片不加掩饰的沉欲,“我看得清楚你。”
徐望月的声音极轻,像是雨点一滴一滴落在屋檐上,撩拨得让人无法思考。
裴长意听得清清楚楚,在她耳畔轻声问道,“那你可愿意?”
他没有等到答案,低头一看,徐望月攀在他身上,似是累及了,竟昏昏沉沉有了一丝睡意。
不知是不是秦大夫的针起了效果,徐望月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抱着她的裴长意,不敢置信。
她用力推开了他,“不要,裴长远你不要碰我!”
她脑子里异常紊乱,眼前的脸时而变成裴长意,时而变成裴长远。
时而,又变成了陆遮哥哥……
他们一向守礼,陆遮哥哥不会如此对她,到底眼前人是裴长意,还是裴长远?
被徐望月推开,她此刻的声音含含糊糊。
裴长意一时也未听清,她喊的是裴长意还是裴长远。
他紧紧握住徐望月的肩头,压抑克制,终究是忍住了内心疯狂的冲动。
“你看清楚了我是谁?我是裴长意。”
“你回答我,你可愿意让我救你?”
裴长意清越的嗓音透出沙哑,像是已然压抑到了极致。
徐望月仿佛又不清醒起来,囫囵地应了声嗯,捏住眼前“裴长意”的下颌,一下又一下接着亲了上来。
裴长意抱着她的手收紧,往后退了一步。
屏风后那道声音响起,充满了关切,“裴卿,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半个时辰眨眼便过,你是打算由着她去死,再等着你体内的药性发作,陪着她一同去吗?”
“裴长意,从前我倒未曾发觉,你是如此迂腐守礼之人?”
怕伤了裴长意性命,屏风后那人的语气已是有些着急。
裴长意一言未发低着头,目光落在徐望月迷离的神色上,眼底一片乌沉。
他并非是迂腐之人。
比起性命,清白名节或许都不那么重要。
可他知道徐望月性子刚烈,万一她宁愿死了,也不愿意委身于自己。
又该如何?
他不是她,不能替她拿这个主意。
见裴长意仍是未动,屏风后那人深深叹了口气,“既是如此,我此刻便进宫,请容妃娘娘拟一道旨意。”
“待荣登大位,便给你们二人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