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疫症得到控制,连续五日没有新增感染的病者,算是新春的首件喜事。
至于第二件,自然是太子选妃。
沈宏深早早请了旨意等在羽坤宫侯见,辰时三刻总算见到雍容华贵的沈雁风。
本想寒暄两句,见沈宏深一脸愁容心下沉了不少,“父亲怎么这么早入宫?可是宫外有什么大事?”
沈宏深嘬了口茶润润嗓子,将疫症之事挑了重点跟她说道。
“此次疫病肆虐,朝廷未及时应对,虽控制下来百姓仍是怨声载道。反倒给清肃王钻了空子!”
“百姓皆言他贤德,而对储君不作为、还在这时节选妃心生不满。清肃王定然是有意煽动舆论!。”
“加之酉州边关战事告急,奏折成堆成堆往皇上跟前递!我看呐,太子妃一事恐有阻滞。”
沈雁风双手卷成拳敲在桌上,“那混蛋真是个灭不掉的虫子!”
沈宏深更是一脸愁容,“太子呢?
“正月十五之后一直待在东宫,那孩子心思重,这三年我们聚少离多,也该是时候让他收收心,多跟沈氏族人多走动免得被旁的左右了。”
沈雁风表情瞬息万变,唇角压了压,放低了声音,“父亲,这一年的药呢?”
“忘了什么也不可能把这事忘了。”沈宏深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四方琉璃盒。
里面用上好的锦缎包裹,羊绒之上是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白色药丸。
沈雁风微微皱眉,“这药的分量是不是再加一些?”
沈宏深自然知道女儿担心什么,拍了拍琉璃盒,胸有成竹。
“娘娘莫要担心!这几年太子的身体都是由许太医照看着,他全家老小都在沈家宅子里好生住着,这药的分量错不了。只是今年开始,得有人长期在太子身边服侍才好。”
沈雁风这才颔首把东西收下,叹道:“本宫可是为了太子煞费苦心!希望他莫要辜负沈氏族人对他的期许!”
晚些时候皇后的乳母崔嬷嬷亲自把药送来,才得知太子殿下今日午后旧疾复发。
奈何疫症尚未完全消除宫门至今紧锁,太医院只有两位当值的御医。
万幸,当中一位是许青远的门生、还是沈氏远亲,崔嬷嬷将药交给他后,紧赶慢赶回羽坤宫回话。
萧佑泽用过午膳只是看了会儿折子便觉得困乏,这一觉睡到酉时都迷迷糊糊。
闻说旧疾犯了,帝后都来看过一次。
皇后临走前,点了点归如海,他立即会意,“微臣虽不如许太医妙手回春,但皇后娘娘早前给的药如有神助!微臣有信心,不出七日太子殿下即可痊愈,绝不耽误选妃一事!”
这话说到沈雁风心坎上去,“那有劳归太医了!至于你那位同僚......”
归如海忙解释:“谢太医入宫不够一年,充其量是个微臣打打下手,贵重的药材还轮不到他过手。”
他尚不知这活兴许说的太早,到了夜里用药时,他全程亲力亲为,眼看这药就要喂到太子殿下嘴里。
被他支出做药囊的谢问衡沙了个回马枪。
本只是有要跟他商讨下何时熏艾,走入屏风嗅到一丝古怪的味道,目光不由自主锁定在归如海手上的那碗药。
药方是二人再三确定之后才让人抓的药,煎药时自己也守在旁边。
归入海在太医院五年,年岁又比自己大了一轮,他不敢造次,却忍不住旁敲侧击。
“归太医,这药......”
屋里门窗紧闭,床头灯笼中的火苗忽然晃了晃,归入海慢悠悠站起身,背心忽然窜起一股寒意,他虽不把谢问衡放在眼里,多少还是有点忌惮他老爹。
之前许院士明里暗里点了他很多,可惜这愣头青就是充耳不闻。
正想随便找个理由再把人喊出去,忽感衣袖紧了紧。
“太子殿下,您醒了!”
二人忙跪下行礼,萧佑泽惨白的一张脸看起来十分瘆人,摆了摆手示意归入海把药端来。
“等等,这药......”
不等谢问衡多说半个字,太子殿下一口气喝光那碗药,不知是他太敏感还是这药当真奇效,殿下的面色肉眼可见恢复了三分。
或许是他多虑了。
七日后萧佑泽果然大病痊愈,身子骨看着比从前还康健,皇帝大喜这就要传人筹备选妃事宜,哪知阻止这桩喜事的奏折堆积成山。
亏得清肃王还多踩了两脚。
为了安抚重臣、平息民怒,选妃一事只能押后。
皇后得知这一消息气得不轻,连带沈氏一族都对此颇有意见,只好选了个折中的法子,先把黄巧卉安排进东宫。
“这丫头心实,十岁那年就倾心于你,可不能委屈了她。”
“儿臣明白。”
萧佑泽垂眸说着谢恩的话,腮骨隐隐发酸,骨节分明的手骤然发白。
封控解除,姜赫驾车早早等待宫外,见太子殿下出来俯首迎上去,“殿下!”
萧佑泽夺过他手上的缰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看这架势必定不是回青宫馆,姜赫吹响暗哨,五路人马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京郊别院。
花娣性格活泼,话又密,很快跟洹儿玩在一起,康总管查证她所言非虚后,只叮嘱了嬷嬷们几句便也由得她去了。
这日天刚刚回暖,苏寻春拿了本札记坐在院中懒懒看着,洹儿和花娣二人似模似样拿着画册分辨益草和毒草。
不过一刻钟,她便有些困了。
似梦非梦,又见穿着粗布棉衣的阿九,正坐在河边钓鱼。
仔细一看,这家伙是在学姜太公,鱼竿上既没有钩子还没有饵食。
她打趣道:“相公,我和洹儿何时才能吃上鱼?”
话音一落,只见一条肥美的大花鲢顺着鱼线游过来,在原地盘旋不肯走。
阿九伸手将它捞起,放在她唇边。
这触感冰凉、黏腻,却一点腥味也没有,好似...还有些熟悉。
苏寻春猛地睁眼,撞进萧佑泽漆黑的瞳仁,他微凉柔软的唇瓣正被自己衔着。
她把他当鱼咬了!还是活生生的鱼,她哪里就那么馋了?
来不及害羞,却见萧佑泽因着急赶路略微泛红的脸颊,面如死灰。
倒在她怀中之前,咬牙说了几个字。
“寻春,拿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