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殿下，汝有何解？”
    欧阳天丰瞥了一眼嬴政，却开口问起了扶苏。
    端得是步步紧逼，不容其喘息。
    君王是那么容易当的么？
    这个大秦，很快就会交到他的手上了。
    嬴政有没有解，已经不再重要。
    “欧阳伯伯，世家如此恐怖，此问题侄儿以前从未思考过。”
    扶苏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
    身为大殿下，身为大秦储君，此无解之题，他必须得想。
    而父皇？
    一统天下似乎已经耗尽了他大半生的心血。
    此时的嬴政，也看了过来。
    这问题实在太尖锐。
    从西周到东周，再到春秋战国，上位者无一不是实力强横的世家。
    包括大秦嬴氏。
    但是，今日又走到了天下一统之境地。
    如何从历史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实现大一统，甚至千秋万载，确实是个大难题。
    眼见得父子二人，都面露难色。
    “嬴政老弟，扶苏殿下，目前之大秦，一千个百姓，能养活一个官员么？”
    欧阳天丰给二人续了一杯茶，笑眯眯的问道。
    “不能，一千百姓怎可养的活一个官员？”
    嬴政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欧阳伯伯，别说一千个百姓，五千个百姓，能养活一个官员就不错了，比如说车府令赵高。”
    胆子越来越大的扶苏，突然将矛头指向了赵高道。
    “好！比如说尉缭呢？”
    “尉缭大人一生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生活简朴，何须五千百姓？”
    听他说到尉缭，扶苏更加激动。
    赵高怎可与尉缭相提并论？
    “好！嬴政老弟，你觉得呢？”
    “欧阳兄，赵高这厮，不是……”
    嬴政当然听得出来二人的言下之意。
    一贪官的消耗，可能抵无数个清官了。
    “嘘……老弟休得露底，至于赵高之该当如何，明日自有分晓。”
    “咳咳………”
    嬴政老脸微红，马上住口不言了。
    他已经猜到了欧阳兄的想法。
    不过这手段颇为婉转。
    不知道扶苏这小子，领没领会到欧阳兄的苦心。
    “所以说，为君王者，要随时清楚，这个国家的阶层比例，必须得保持在一个安全的平衡点上，当得万古长存，一旦突破此平衡点，就算军队再强，也会被内部矛盾瞬间瓦解。”
    看着皱眉思考的扶苏，欧阳天丰缓缓的提示着。
    “皇弟、天丰、殿下，烤鸭来了，喝几杯吧！又在讨论国事，哎！”
    赢婉婷端着一个大托盘，里面盛着三只热气腾腾的枣木烤鸭。
    “婉婷，你辛苦了！我来！”
    欧阳天丰说着起身接过了托盘。
    “皇姐辛苦了，皇弟每每来此，总会给欧阳兄找些麻烦。”
    嬴政难得的说起了客套话。
    “谢谢皇姑了，侄儿能来聆听欧阳伯伯教诲，乃天赐之福也！”
    扶苏还是个乖宝宝的样子。
    瞥了一眼婉婷后，嬴政不禁皱起了眉头。
    皇姐可比自己大了七八岁。
    可现在看起来怎么越来越年轻了。
    就连后宫里的李莲惜，跟她比起来，都快像两代人了。
    他哪里知道，嬴婉婷自从开始修炼后。
    身体外观上，有了巨大的变化。
    加上欧阳天丰经常带着她去秦岭之巅。
    甚至连昆仑山绝地，都时常光临。
    现在嬴婉婷看着也就不到三十的样子。
    “皇弟，你跟扶苏要多注意休息才行，国事嘛！多让有能力的臣子们分担一些，大秦这么大，该得有多操心？”
    嬴婉婷莞尔一笑，转身一招手，芸娘端着一个托盘款款而入。
    托盘里放着三个酒坛，三个酒樽。
    握草！
    嬴政看得又是一阵心颤。
    这不是吕不韦的正房嘛！
    算起来也四十七八了，怎么也看着跟少妇似的？
    “婉婷，大秦还说不上大，待到哪天，日光所及之处，皆为大秦之时，方可称其为大也！”
    接下来欧阳天丰的话，又一次惊呆了嬴政。
    孤的大秦还算不上大？
    欧阳兄，你可别……
    瞥了一眼欧阳兄，嬴政看得出来，他这是真话。
    如此一来，他的心里一下子又滋生了若干的疑问。
    还没等他开口，欧阳兄大手一挥道。
    “吃烤鸭！喝酒！”
    扶苏早饿了，烤鸭的香味，不要命的钻进鼻腔，让他的肚子“咕咕”直叫。
    吃吃喝一番后，欧阳天丰去了书房，拿出来一张早已经画好的图。
    直接摊开在地板上。
    “嬴政老弟，扶苏你们看看，这深色地域，就是大秦目前之疆域，其余之地颇为广袤也！”
    嬴政们爷儿俩，也干鸭子差不多了。
    听他如此一说，齐齐站起来凑了过来。
    举目一看。
    握草！
    这么广袤之地，吾大秦还不足五分之一也。
    “欧阳兄，你怎会知道天地是如此布君？”
    嬴政吃惊的抬起头看着他道。
    “《山海经》之上，早有记载，在二千多年前，华夏之大夏，疆域几乎涵盖此图也！”
    眼下也只能找这个借口了。
    总不能告诉他们爷儿俩，我来自两千多年后吧？
    说了他俩也不会相信。
    “山海经？世人皆以为那是一部神话故事，难道？？”
    嬴政看着他喃喃自语道。
    山海经？看着总觉得有些脱离现实。
    可欧阳伯伯却在研究这些？
    扶苏心里也一阵狂颤。
    身为帝王的父皇，还有他这个殿下、储君。
    日常阅读的法家、儒家典籍，竟然成了束缚眼界的瓶颈？
    脑子转起来了，肚子也饿得快了许多。
    嬴政和扶苏两人，竟然在思考问题中，干完了一整只烤鸭，喝完了一坛子酒。
    可以说是各有心事！
    嬴政觉得自己虽已经荡平了六国，统一了天下。
    可事实上，天下他统一了么？
    扶苏以前总将儒家经典视若瑰宝，认为自己已经具备了治理天下的能力。
    可现在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浅薄。
    仁仪、懦弱，虽然在太平盛世起到一定的作用，可这并不是一个君王的全部。
    想要治理好天下，法、理，还有手段缺一不可。
    真如欧阳伯伯所说，君王当注重的，是各阶层利益分配的平衡点。
    通过君王手段，来努力的保持那个平衡点，时时处于一个安全的范围。
    辞别了欧阳天丰，父子二人谈性未减，扶苏一直将父皇送回了宫。
    两人又秉烛夜谈了整整一宿。
    当然，那张地图，也被嬴政给要了去。
    “扶苏吾儿，明日早朝汝可有了计划？”
    想到明日自己要出发东巡，嬴政仍然有些不放心这个仁慈的儿子。
    “父皇放心，欧阳伯伯的指鹿为马，儿臣知道该如何做了。”
    “好！”
    父子俩谁也想象不到，赵高这厮的指鹿为马。
    原本是发生在二人死后之事，却提前在咸阳宫里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