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妈妈”这两个字，姜祖熙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差。他垂着羽睫，姿态未动半分，却给人一种竭力克制的隐忍感。
    “……”
    半晌后，他的唇色有些发白，声音轻而低沉，“如果你知道我在走妈妈的后路，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姜父原本有些愠色的脸僵了下，视线落下，一言不发。
    姜祖熙的喉咙忽然有几分干涩，他干咳了声，继续平淡道：“北城区，是妈妈的一个遗愿，我要替她守护。”
    姜父抬眼，望着儿子，满眼的心疼和焦急。他张了张嘴，又说不出来什么。
    姜祖熙的余光注意到了姜父神色的变化，眸底飞速地划过一丝看不懂的情绪，似乎有些落寞，有些低沉。他的眼睫轻颤了下，“……公司的事，我会考虑一下。”
    闻言，姜父的眼睛一亮，“儿子，你说的是实话？”
    姜祖熙的眸光淡淡落在一旁，“我不说假话。”
    姜父叹了声，拍了拍姜祖熙的肩膀，“我知道，你要兼顾警局和学业，你很累，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有朝一日，放过自己。”
    姜祖熙默不作声。
    中午，文姨在家给景亦染做了午饭，景亦染吃完午饭，洗了个澡，准备睡一会起来收拾行李，打车去学校。
    她刚擦干头发，想要躺在床上，忽然听到手机响了声。
    景亦染抬眼，伸手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来，点开一看，是姜祖熙的消息。
    那天体育课下课，姜祖熙以助他学习为由，要了她的联系方式，后来两人就加上了微信。
    刚才他发信息，也是在说关于学习的事。
    他说——
    下午早点来。
    景亦染挑眉，已经能想象到那人说话时矜贵又随意的姿态。
    她敲了个问号，发过去。
    那人很快就回——
    补习。
    “……”景亦染揉了揉眉心，略有些无奈。
    看来她是给自己找了个苦活。
    她敲了几下，回复——
    知道了。
    随后，景亦染把手机放在一边，将软被盖在身上，侧躺着午睡了起来。
    下午四点左右，景亦染到达教室。
    她从后门迈进，刚转眼，就看到姜祖熙已经坐在位置上。
    男生背对着她，单手支着脑袋，露出的小臂精瘦有力。他右手执笔，低头看着习题，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景亦染站在那里，盯着他的背影静静看了几秒，随后慢慢走过去。
    察觉到有人靠近，姜祖熙微微侧头，眸色没什么温度，睨了眼对方。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稍顿了下，随即无所谓地收回目光。
    景亦染放下肩上的书包，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语气淡然无波，“补哪一科？”
    姜祖熙执笔，笔尖戳了戳习题，“语文。”
    景亦染瞄了眼他的题，“……先读题干，再读文章。”
    姜祖熙懒懒“哦”了声，目光落在题干上，开始投入到题目中。
    他这个样子，倒是难得的乖顺。
    景亦染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姜祖熙读完题，又看完了文章，随后抬眸看向她，眼睛干净清冷，没有涟漪。
    景亦染只和他对视了一秒，便飞速垂眸，看着他的习题，低声淡道：“把重点圈画出来……”
    她开始细细讲解，什么是重点，该怎么圈画。
    姜祖熙却注意到她的耳垂，微微泛起粉红。
    他弯唇笑了笑。
    景亦染闻声，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怎么了？”
    姜祖熙慢慢收起笑意。他垂睫，蝶翅般地眼睫在眼下打下一片细碎的阴影，语气淡漠低缓，“没什么，你的头发乱了。”
    景亦染抬手摸了摸发顶，没有发现任何乱了的迹象。但是她又不觉得，姜祖熙会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于是她解开高马尾，顺了顺头发，重新扎了个低马尾。
    温顺的黑发束在一起，遮住白嫩的后颈，姜祖熙的目光却落在她的发绳上。
    他盯着发绳看了几秒，“……发绳，好用吗？”
    闻言，景亦染皱了皱眉，略显不解地瞥了眼姜祖熙，“所有的发绳，应该都没区别吧。”
    姜祖熙若有所思地停顿了几秒，随即慢慢点头。
    景亦染不知道这时的男生到底在想什么，她点了点习题，淡道：“你先把这道题写了，我去接水。”
    姜祖熙又温顺地应了下来。
    景亦染起身，拿起书包外侧的水杯，走到外面的水房去。
    下午六点才是正式进班的时间，现在教学楼里的人都还很少，她一路走来，也没碰到什么人。
    景亦染接水回来，路过二班门口，不经意地向里面瞟了眼，却看到舒朗正坐在位置上，埋头写些什么。
    她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回到班里。
    姜祖熙已经做完了题，抬起漆黑的眼，看到从前门进来的景亦染，笔在指尖流利地转动了一下。
    景亦染放下水杯，拿着答案给姜祖熙批改了一下，“错一个。”
    姜祖熙拧了下眉，漠然看着习题。
    “你看……”景亦染看了看那道题，随即从姜祖熙手里拿过笔，在他的习题册上画出重点，“明白了么？”
    姜祖熙眨了下眼，干咳了声，点头。
    鼻尖萦绕着女孩若有若无的体香，他忽然有些晕乎乎的。直到她直起身，跟他拉开了距离，姜祖熙才觉得自己的呼吸通畅了许多。
    “……”
    他抬手，修长的手覆上垂下的双眼。
    “怎么了？”景亦染注意到他的异样，眸底划过一丝疑惑，又靠近过去。
    “我休息……”姜祖熙刚要低声道，额上忽然覆上一只温热的手，明明刚好的温度却让他的心脏像被灼烧一般，整个人红温了起来。
    “你怎么有点烫。”女孩的语气流露出关心，“你今天不舒服么？”
    “……”姜祖熙再次干咳了声，“我……”
    下一秒，景亦染像是想起了什么，“噌”的下，就把手收了回来。
    “抱歉。”她的手收在胸前，指尖蜷缩，“我不是故意碰你的。”
    景亦染还记得，之前男生因为一次陌生人没有成功的触碰而脸色阴郁，但这一次，她却下意识地碰到他的额头……不知道他会怎样暴跳如雷。
    正当景亦染以为自己触碰到龙的逆鳞时，她忽然听到男生语气缓慢，似乎夹杂着几分安慰，低哑道：“不用这么怕我。”
    “……”景亦染眨下眼。
    下一秒，她看见那人拿笔指了指教室上方的监控，慢条斯理道：“有监控的，不会揍你。”
    景亦染：“……”
    几秒后，她面无表情地坐下，嗓音低软却冷淡，“继续写题吧。”
    “怎么这个模样？”姜祖熙单手撑着脑袋，漆黑的眼眸直视着她，纯净的颜色里没有杂质。他略显惬意地眯眸，语气漫不经心，“你以为我会说什么？”
    景亦染只是垂睫看着他的习题册，风轻云淡的小脸安静平和，“我以为你会说，你不打女生。”
    姜祖熙：“……”
    “哦……”片刻后，他拖着腔调，懒洋洋道，“看来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