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祖熙的脸色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
    但他还是忍住心里的戾气，收紧了指尖，沉默地站在一旁，等她把电话打完了。
    好不容易等到对方打完电话，他压着声线，克制着问她了一句，结果那人还沉默了几秒。
    姜祖熙真是有些想冷笑。
    这时，女孩忽然迈开腿，小跑过来，拉住他的衣袖，低软着嗓音，“有事情要告诉你，走。”
    她拉着他下了楼梯。
    姜祖熙微微一怔，低眸看着对方扯着自己的手，看着她雪白指尖从厚厚的袖子里伸出来，捏住他的袖口，眼睫轻轻抖了下。
    心里的一团火就这样莫名地被浇灭了。
    男生垂了垂眸子。
    自己也太好哄了。
    景亦染拉着他向宿舍跑，“我们先回宿舍，我在微信上跟你说……”
    话还没说完，指尖忽然被温热的触感覆上，然后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轻轻拽了过去，撞上了结实的身躯。
    景亦染皱了皱眉，抬眸看向他，“再不回去就要锁门了。”
    “想听你亲口说。”那人毫不在意，语调漫不经意。
    “那到时候打电话。”
    “想看你当面说。”对方依旧不依不饶。
    景亦染盯着他看了几秒。
    姜祖熙低垂着眼睫，眉眼无波无澜，任由她看。
    最后，景亦染决定退一步。但是她又有些顾虑，“我要是进不去宿舍怎么办？”
    “我能带你出校门，然后出去住。”那人淡道。
    出去住……
    不知道是不是景亦染想的那样，她的脸红了下，“……我还是回家吧，到时候跟阿姨解释一下就行。你呢？”
    “我也回家。”他低声道。
    既然如此，景亦染也不再犹豫了，瞥了一眼宿舍，随后和姜祖熙一起走向学校大门。
    出了学校大门，姜祖熙有些解脱意味地眯了眯眼，眉眼几分懒散，两手闲闲抄在口袋里，慢吞吞地和景亦染沿街走着。
    “说吧。”他淡道。
    景亦染就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为什么来京城，家里人谁同意谁不同意，她现在要躲着谁。
    细节不讲，废话不讲，只有简简单单几句，却足以交代全部。
    姜祖熙却蹙了下眉，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景亦染抬眸看着他，脚步慢慢停下。
    “怎么了？”她轻轻问。
    男生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她，慢慢驻足，眉眼平淡，“就这么几句话，这么几件事，直到今天我才知道。”
    ”景亦染低声道，“之前我不是跟你不太熟么。”
    “你的事我又不会乱讲……”姜祖熙微嗤一声，目光冷冷淡淡落在一旁，眉眼略显得一丝烦躁。
    景亦染静静看着他的脸。
    最近这几天，她越发觉得男生像一个正常的十九岁少年。没有之前初次见面时，眼底隐隐浮动的冷戾，该生气的时候会在明面露出不悦的神色，情绪不再掩藏在深潭似的眸底。锐利的眸光渐渐柔和，笑意慵倦却又动人。
    可能是因为身边的朋友都回来了吧。所以他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些，不再那么警惕。
    但是他在警惕什么。
    警惕独自一个人的日子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觉得，他从今往后都不需要再警惕了。
    路辰他们已经回来了，而她也渐渐步入了他的生活。
    他们和她都会一直在的。
    虽然今年她才将要18岁，年轻的岁龄无法承诺什么，可是当下她确实是实实在在地陪在他身边。
    少年心事太多，她不知道怎么帮她，最好的办法，就是陪着他吧。
    让他烦躁时有人诉说，让他低沉时有人依靠，让他在前往人生下一站的旅途上，有人能安安稳稳地陪他走一段路。
    不管陪他的时间能有多长，不管到达目的地后，少年会不会将她遗忘。
    她大抵都心甘如饴。
    景亦染始终觉得，不一定是为了收获一个完美的结局，才让两人的故事开始。
    惊喜与温暖总是不期而遇。
    景亦染轻轻抬起指尖，抓住男生的袖子。
    姜祖熙微微低眸，看她一眼，“……”
    “今天晚上，我不想回家了。”女孩慢慢低声道。
    闻言，姜祖熙神色微怔。
    “……能，带我去看看你家么？”景亦染小声地说，仰着脑袋，温柔的瞳眸静静看着他。
    姜祖熙被她这样看着，喉结微微一动。
    “怎么，”他低哑着嗓音，淡问，“为什么想去我家？”
    “想看看你生活的环境是什么样的。”景亦染如实回答。
    姜祖熙笑了下。
    “为什么想看我的生活环境？”他慢条斯理地说，眼尾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晚上带你回家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合适。毕竟又没在一起呢。对吧？”
    一听这话，景亦染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忽然心口有些闷闷的，“……嗯。”
    姜祖熙的妈妈说过了，他不能早恋的。而且自己这边也是不允许的。
    景亦染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冷静地提醒自己。
    别再逾矩了。
    姜祖熙低眸看着面前的人儿闭了闭眼，似乎是在努力稳定心神，不由得笑了一下，眉眼温和下来。他抬指，触了触对方光洁的额面，然后声线平缓，淡道：“其实我妈妈的意思，并不是说我不能早恋。”
    景亦染抬起眸。
    “她只说，在这个年纪，遇见一颗真诚的心很难。”
    “我们太小，感情热烈起来像烟花，一瞬即逝。这样的恋爱很浪费时间。”
    “她说我们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选择和自己在一起。也许是因为面容，也许是因为身体和姿态。不管是哪一个，都不太好。”
    “假如运气好，碰到真正喜欢自己的人，那么也不是不可以为此执着一下。”
    “但执着的前提，是彼此有能力承担责任，愿意为两人的明天努力。不然，没有结果。”
    说到这里，姜祖熙停顿了一两秒，然后弯起眸子轻笑了下，“不过她还说，现在许多人都喜欢逢场作戏，很少人能走到执着的那一步。”
    “就算有，大多也都没有能力去担责。所以，很多过早的感情都无疾而终。”
    他不含情绪的语调慢慢讲完这些，景亦染一字一句地听完，定定地看着他。
    姜祖熙垂睫，眼底划过一丝隐晦的光泽。再次抬眸看过来时，他的眉眼一片淡漠，“所以，妈妈说的别早恋，指的是别随意地过早恋爱。懂了么？”
    景亦染慢慢点了下头。
    见此，姜祖熙的心里慢慢松了口气，微微抿住唇角。
    其实刚开始，他没有想解释这些东西的打算，不过看到女孩总是有些不安，望着他的那双眼睛没有情绪地一眨一眨，总觉得她可能会想多些什么，于是还是决定简单地提一下。
    反正不管怎样，高中是不可能谈恋爱了。
    想到这里，姜祖熙的眼睫垂了几分。几秒钟之后，他又抬起目光，不带情绪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走吧，很晚了。”
    景亦染点头，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