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楼。
程晚星拿着手里轻飘飘的几张a4纸，又看了一眼封面在深色文件夹里透出来的大字——701工程
程晚星并不眼熟这个项目，想来也许是成年累月留下的一些售后问题，但他总觉得刚刚售后部所谓的经理投过来的眼神复杂又审度。
让他很不舒服。
这也并不像是看一个实习生的眼神，而且那个人还问了自己的名字…难道他认出自己是他东家的少爷了？
不过他也只是十二楼的主事，比起二十楼以上的高层，甚至程氏的高层也是没几个去过程家举办的宴会做客。
程晚星收回心思，敲响了十三楼主管的大门。
“进来。”依旧是一道老成的男声，程晚星心里并没有更多的好奇了。
他全程低着头，不想再像刚刚那样被人反复打量，还被派了更多的任务。
中年男人看了这道文件，随后才对着程晚星说道“你拿着这份文件复印一份放我这里，再把这份原文件返还给十二楼的李泽。”
十二楼的李泽？应该就是那个经理了，程晚星点点头拿过来深色文件夹。
他又在十三楼前台的指引下找到打印机进行复印。
打印机并没有为难程晚星，他也很快就学会如何使用这个机器，甚至用了几张废纸先实验了一次，才将那个深色文件夹里的文件取了出来打算一张一张复印。
复印不比打印，需要手动操作，程晚星取出那个封面为701工程的文件，打算开始这项反复工作。
揭开了第一张没什么内容的封面大字，也不怪程晚星多么想窥探里面文件的内容，而是不可避免地视线停落，恰恰好让一个地名闯进程晚星眼中。
——林芝市巴宜区新区二桥……
后面的具体位置依旧比不上林芝市这个名字来得刺眼。林芝……又是林芝？
程晚星都要说不清自己屡次听闻这个地方的巧合究竟算不算得上是孽缘。不过这份文件可不只有这几行字那么简单。
程晚星心有所感般快速翻阅起来，眼睛一眨不眨一字不漏默读着，越看越心惊。
这份报告文件看起来却不像是多么重要机密的信息文件，毕竟如果它真的机密也不会由程晚星一个实习生来递交。
不过就是因为它很寻常，里面的内容才更加真实。
701工程真正的出现其实是在十九年前，为什么说是出现，因为它压根就没有后续的发展和跟进。可是如果说这项工程没有发展的必要，那么为什么文件最后关于这项工程的实地考察落款人会是……程云霆？
程云霆可是程氏集团的高层！
哪怕是十九年前还未真正掌权，那也是货真价实坐落在二十层之上的程氏高层。
可是这个不知名的没有任何后续和进展的垃圾工程，实地考察却是当初已经位列高层的程云霆？
不，也不全是。因为监督负责人还有一个，李泽。包括十九年后的今天，这个项目突然拔出来的后续售后问题负责人同样还是李泽。
这件事本身也透露出程晚星想不明白的古怪。
为什么十九年前程云霆会为了这么一项实在找不出前景的工程去往林芝市实地考察，结果自然是没有后续，但是程晚星可明明白白记得十一国庆假期程宸羽本来计划的写生活动，就是因为程云霆不放心程宸羽去林芝这么一个偏远地区才被迫取消的。
可是十九年前，程云霆却大费周章为了一个小工程，甚至可以说八字没有一撇的小工程，去了那个他口中的偏远危险地区。
林芝……这个地方是如何在十九年前让程云霆想要前去，却又在之后对这个地方充满防备？
程晚星收起自己的心思，把手上复印好的一份交给了十三楼的前台，随后匆匆赶去了十二楼最深处的办公室，并敲响了门。
“这是十三楼刘经理让我拿回来的原文件，复印件也给他了。”
李泽放下手里转动的钢笔，脸上露出了第一个笑容，这份笑容没什么观赏性，甚至因为年长的皱纹而显得阴险又油腻。
“辛苦你了，做得很好。”
程晚星递过去深色文件夹，随后像是无意问道“李经理，不知道售后部缺实习生吗？”
李泽抬起厚重的耷拉单眼皮，浑浊不堪的瞳孔带着疑惑。
“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售后部门好像很繁忙也挺多事情干的，才冒昧问问。”
“其实我本来是有名额收一个实习生的，只是现在售后部的工作都是进行了一半的工作，突然来一个实习生也没有需要他的地方。”李泽并没有责怪的刁难，反而十分有耐心地解释起来。
程晚星点点头，继续试探问道“我复印的时候不小心看了一眼这个文件，我有点不懂……这种拖了那么久的工程为什么还有售后的必要啊……”
程晚星尽量让自己表现出年轻人的好奇和天真，这样的提问就显得提问者本身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的单纯简单。
李泽看起来也没有不耐烦，还是和蔼地回答道“因为它的价值不再像十九年前那么重要，所以我们才可以用仅仅不到三分之一的成本吃掉它。”
程晚星瞬间明白过来了，十九年前吃掉它的成本过高，并不代表十九年后成本还高。这是一个逐渐贬值且没有人吃下的工程。
不过程氏现在却在考究是否可以重启这个工程，来赚取绝对获益的投资。
“所以售后部就是重新考察它现在的价值？”
李泽笑起来十分欣赏“你很聪明。重新考察它的价值就是我们售后部的一部分工作。
而且……你应该看到这个工程在十九年前就是我做的第一次考察。”
程晚星附和着问道“那您也是它如今的主要负责人吗？”
李泽回道“是，我可能还会二次拜访这个我十九年前就去过的故地……”
程晚星心里狂跳不止，他半是试探半是讨好道“李经理，您缺一起跑腿的人吗？我正好也对林芝这个地方有些了解，您可以把我调过来给您打下手。”
撒谎对程晚星来讲简直是本能行为了，尽管他并不了解林芝这个地方，甚至只是听过几次，但他也能够表现地绝对诚恳又坚定。
李泽投过来质疑的眼神，不过身体却前倾来有些思索和迟疑。
“……你？你想跟我跑一趟林芝？”
程晚星点点头，姿态坦荡又从容“林芝那地方我还挺熟悉的，而且我做事也很认真，保管能给您帮上忙！”
程晚星在赌。因为跑外场对于实习生来说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重活，程晚星让自己表现的好心，也是为了打破李泽防备的行为之一。
李泽想了想，只回道“这件事我会考虑的，你先回去吧，这个时间还是饭点，别耽误了。”
程晚星最后还是没有得到一个准信，但是看李泽的态度是有可能答应的，程晚星打算这几天多过来混一个眼熟。
等程晚星关上门彻底离开后，坐在椅子上的李泽才换上了自己原本的表情。
是纠结和沉思。
还有深不见底的欲望。
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在此刻产生一阵又一阵难以忽视的震动，随之而来的是李泽眼眸里更加不可捉摸的利欲。
“确定吗。”李泽闷闷问道。
电话那头还在说话，如果程晚星在场，一定会发现电话里头的声音格外熟悉，或者说在不久之前他就听到过。
是十三楼的刘经理。
啪——
电话随手扔在了桌面，李泽像一头蛰伏的兽，在思索片刻后毅然决然又拿起电话拨通了那个不久前联系过自己的男人。
“程总，我会照您说的做，那之前您提过的让我……”
对方打断了李泽犹豫晦涩的后半句，像是得到了保证，李泽憨笑恭维地回道“好好好，我一定会做好的。您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