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现在应该成功了。
魏朝阳心道,若是不出意外,今晚就会有消息。
想到这,他的笑容越发真切:“李大人远道而来,是朝阳有失远迎了,还请不要见怪。”
虽然如此说,但他面色如常,压根没有任何歉意,反倒是带着高高在上的轻蔑。
这让李在心中越发气怒。
不过魏朝阳官位在他之上,即使受魏朝阳欺辱,李在也只能暂时忍耐下来。
他毕恭毕敬朝着魏朝阳行了一礼,恭恭敬敬道:“不敢不敢,下官来嘉阳已久,未来拜访郡王,还请郡王莫要怪罪。”
其态度之诚恳、礼节之周全,倒是让魏朝阳无话可说。
两人言笑吟吟地寒暄几句,似乎过往的不快从未发生。
魏朝阳却是更加警惕,李在不是好脾气之人,为何这次似乎学聪明了不少。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一直到李在离开后,魏朝阳都没有缓过神来。
倒是在背后偷听的周嘉走了出来,若有所思道:“师兄,这位李大人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坏啊?”
二哥回来绘声绘色地将这位李大人描绘成一个恶魔,周嘉还以为他青面獠牙,极为可怖呢。
现在看着,也没有那么可怕啊。
“非也非也”,宋棯安一边摆手一边道:“以貌取人,师妹可不能看着他长得周正便觉得他是好人,这坏人呀,可不会写在脸上。”
说罢也不瞧周嘉谴责的眼神,嘻嘻哈哈揽过魏朝阳的肩膀道:“朝阳……不,师兄啊,我听说李在送来的两箱东西中,有几味极为珍贵的药材,你看……”
他意有所指的讨好语气让魏朝阳哭笑不得。
“拿去拿去”,魏朝阳抚开宋棯安的爪子,十分大方:“钟遥,嘉嘉,你们也去瞧瞧,有喜欢的尽管拿去。”
魏朝阳话音未落,宋棯安顿时面露喜色。
“那我便不客气了。”
早在看到礼单之时,宋棯安已经蠢蠢欲动,如今得魏朝阳允许,早就迫不及待准备拿东西了。
不过,基于深厚的师兄弟情谊,宋棯安安慰式地拍了拍魏朝阳的肩膀:“放心,李在害得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一定给你出这口恶气。”
宋棯安可是连下什么毒都想好了。
爹不让他做得太过分,那宋棯安便悄悄来,量李在也查不到是他下的毒。
魏朝阳一听就知晓他什么意思,更加哭笑不得。
说来,这也算是自己咎由自取,哪能怪得了旁人。
“行了,这件事也有我的过错,你还是安分些,别在这个时候生事。”
魏朝阳笑了拍了宋棯安一掌,提醒道:“二叔这两日心情不太好,你可不要招他的眼。”
天知道自从宋棯安回府后,二叔连脾气都变得暴躁起来,连魏朝阳都望而生畏。
特别是自从宋棯安接手府中杂事以来,先是管账目致使账目亏空,现银几乎消耗殆尽,差点连月银都发不出来了,幸亏魏朝阳得到消息,自掏腰包暂时补了上去,这才解决了燃眉之急;后管理厨房,结果下属中饱私囊,导致设宴的菜品极差,惹得二叔直接发了火。
偏偏宋棯安还不以为然……
魏朝阳很是头疼。
“二哥,人家都说,慈不掌家,你这次可千万不要再心软了。”
周嘉笑眯眯在旁边提醒,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岂料宋棯安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我这是恩威并施,等你掌家的时候便知道了。”
“只见恩,也没见威啊!”
几人打诨说笑,最后在周嘉的伶牙俐齿下,宋棯安灰溜溜认输,借着拿东西的理由溜之大吉。
在他们走后,魏朝阳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转头吩咐十七将剩下的礼品分成四份,每个院子各一份。
当然,魏朝阳也没忘从其中挑些好的送到三位长辈的院中。
时间匆匆,如白驹过隙,魏朝阳正在享受这难得惬意的时光,忽然听到十七急匆匆赶了过来:“公子,不好了,慈幼院出事了!”
他弯腰凑到魏朝阳耳边道:“公子,出大事了,慈幼院有一个孩子服了解药死了。”
魏朝阳被这句话惊的面色剧变。
“不是说解药没问题吗?”
魏朝阳脱口而出。
试药的药童可是足足服下解药一个月后,三叔这才认同解药没有问题。
小安前些日子刚刚按照药方将解药大批量制作出来,给那些孩子服用。这才不到五日,为何会出现问题?
魏朝阳疑窦顿生:“是解药出了问题还是有人从中作梗?”
十七鬼鬼祟祟环视一圈,确认无人靠近后才压低声音娓娓道来:“昨夜有个孩子忽然吐血昏迷,然后二公子便发现解药中被人多加了一味黄芪,后来又发现这黄芪只不过是促进了解药发挥,并不会造成什么坏影响……”
“长话短说!”
魏朝阳都快急死了,连声催促道。
“也就是说,顾少……公子给的解药有问题。”
十七丢下这惊天一雷,缓缓道:“听说昨夜就连夜审问,后来还是掌门亲自出马,只问了一句‘这解药到底是真是假?’听说顾公子听完这句话脸色都变了,一句话都没敢再说,气得掌门差点直接杀了他,幸亏褚统领从旁边拦着……”
魏朝阳这才了解前因后果,心中忍不住怒骂一声:“找死!”
“慈幼院有个孩子,年龄小,身子弱,经过这么一折腾,没挺过午时便咽了气”,十七一脸可惜:“公子,我来时听地牢的朋友说,掌门已经使人给顾公子送了毒酒,说不定现下已经……”
魏朝阳听罢,心中复杂。
先不提谁人在解药中加的黄芪,魏朝阳万万没想到,顾怜居然敢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做手脚,真是应了那句不作就不会死。
他没有过问顾怜的具体状况,只是道:“小安现在在哪?”
十七略略一思考,低声回道:“二公子这两日都在慈幼院,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消息,倒是三公子一直跪在掌门房外……”
“去慈幼院!”
魏朝阳打断十七的絮叨,直接吩咐道:“套车,送我去慈幼院。”
比起顾怜的罪有应得,魏朝阳更担心小安会一蹶不振。
等到慈幼院,魏朝阳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往日欢声笑语的慈幼院此时万籁俱寂,魏朝阳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待再走近些,魏朝阳便听到有些压抑的哭泣声。
他循声过去,果然看到了宋棯安。
不过宋棯安现在的样子可不太好看,满脸泪痕,眼睛肿的比核桃都大。此时他跪在床边,正盯着床上那具小小的尸体怔愣,似乎不肯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魏朝阳摆手让十七退下,自己转动轮椅到宋棯安身边。
“小安……”
听到魏朝阳的声音,宋棯安的眼珠子动了动,终于忍不住再次哽咽起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魏朝阳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原本师父打算试药三个月,是我……”,宋棯安断断续续哭泣道:“爹说,一日解药没成功他就得在那些牌位面前跪一日,我实在是没办法不管。所以在小槐服下解药后的将将满一个月,我便信誓旦旦到爹和师父面前保证解药没有问题,又私心让这些孩子提起服了药,好让爹看在他将功折罪的份上轻饶他一次,我真的没想到……”
宋棯安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上前几步拥着那个孩子冰冷的尸体,忍不住嚎啕大哭。
“这个孩子叫拙木,是我起的名字。当年救他之时,他便呆呆傻傻,不知道跑也不知道叫,后来才知道是用药太多伤了脑子,所以智商有缺。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我便取了‘拙’字,希望他能守拙克巧……如今因我之故,他命丧于此,我应该为他偿命。”
魏朝阳心中一突,这才注意到宋棯安满眼心如死灰,若不是房间没有趁手的兵器,恐怕早就恨不得自戕谢罪。
魏朝阳张了张,想要安慰宋棯安,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干巴巴道:“不是你的错,别把这些揽在自己身上。”
再多的话,魏朝阳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了。
岂料门外传来一声天籁之音:“二哥,不好了,有孩子又吐血了!”
这声音分明是周嘉无疑。
而原本还死气沉沉的宋棯安,听闻此话急忙将拙木的尸身放下,急匆匆赶往外边。
魏朝阳也急忙追上,不过他行动不便,还是在十七的帮助下才找到宋棯安和周嘉所在的屋子。
只见宽大的屋内足足躺着十几个孩童,皆昏迷不醒,有些孩子嘴边还挂着血丝,而周嘉正在一一帮他们擦拭。
这让魏朝阳惊讶一瞬,他从来不知道周嘉在此帮忙。
看到魏朝阳,周嘉也是万分讶异,她开口唤了一声“师兄”,便急急忙忙拉着宋棯安到一个女童床前:“二哥,五月刚才吐了血,你快来瞧瞧她有没有事?”
魏朝阳目视着宋棯安诊脉,趁此开口道:“小安,这些孩子还需要你,你不要做傻事。”
他心中着实担忧,面上忍不住带出些。
宋棯安虽然还是满面悲伤,但已经没有刚才的悲痛欲绝。
他也知道刚才自己吓到了魏朝阳,便苦笑一声道:“放心吧,我还不至于那么傻……”
刚才自戕的念头一起来便压都压不住,幸亏有魏朝阳在身边,宋棯安才不至于失态。
此时他也平静下来,细细诊脉后松了口气:“是淤血,吐出来就好了。”
宋棯安叹了口气,幸亏师父用药及时,否则还不知道会酿成什么惨剧。
冷静下来的宋棯安这才将注意力转到魏朝阳身上,不需要魏朝阳明说,他便知道魏朝阳无事不登三宝殿。
宋棯安细细交代周嘉几句,便推着魏朝阳走出屋子:“你今日怎么过来了?难不成是府内出了事?”
魏朝阳顿了顿,他不知道宋棯安有没有收到消息,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犹豫半晌才提醒道:“顾怜……”
魏朝阳没注意到,当听到这个名字的同时,宋棯安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原来是这件事。
宋棯安似乎早已知道这件事,十分平静:“我知道,爹给我说过了,这是他活该,咎由自取!”
经由此事他也明白了,妄图让顾怜这种人心存良善,完全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他不想管,也不希望魏朝阳插手。
魏朝阳点到即止,自然也明白了宋棯安的意思,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人不知沉默了多久,宋棯安忽然抬头道:“午时了!”
这让魏朝阳更加哑然,午时了,顾怜恐怕已经……
不提宋棯安心中怎样难过,宋子殷此时接到了地牢的禀告。
“他不肯喝?”
宋子殷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毕竟顾怜性子要强,对于“毒酒”的侮辱,宋子殷甚至想象过他会怒而一饮而尽。万万没想到,现在顾怜不肯赴死。
六喜也是百般无奈,又不能强行灌下去,僵持许久后还是决定让掌门做决定。
“是,他说他的药不会酿成人命,所以不肯喝。”
“呦~”
褚平在旁边不屑嗤笑一声。
对啊,光是药方确实不会酿成人命,只不过会让那些孩子受些苦头,伪造出蛊毒已解的假象。恐怕顾怜也没想到,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那些孩子早就由于试药过多而身体虚弱,这次透支元气,这才酿成人命惨剧。
所以算来算去,这条命还得算在他身上。
宋子殷瞥了褚平一眼,沉默一瞬道:“给他一炷香考虑,若是他仍然不喝,不用给他留脸,直接灌下去!”
虽然语气果断,但宋子殷还是难掩眉间的疲惫,就连粗心如褚平,这几日一改往日的咄咄逼人,保持了沉默。
但宋子殷还是放心太早了,没到一炷香的时间,院中忽然传来一阵打杀声,待褚平冲出去时,府中的影卫已经同一群黑衣人打在一起。
这群黑衣人武功虽然不高,但配合默契,几人缠得褚平和宋子殷无法脱身。
待打闹不过片刻,那群人似乎算好时辰,又整齐划一地四散退出。
“不好,顾怜!”
宋子殷结合今日的盛况,心中顿时有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