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成楚璃月,你也会那么想吗?”叶瑾瑜问。
萧无劫目光动了一下。
陆逐风手臂撑在台阶上,长腿伸展,姿态懒散放荡,幽幽道:
“他还会那么想,但保不齐会偷偷躲在被子里哭。”
叶瑾瑜看着萧无劫,嘴角微勾,弧度却带着苦涩:“你比我懂她。”
“你位置也摆得比我正。”
萧无劫嘴唇翕动,却被叶瑾瑜摇头打断:“我知道你也不好受,我也知道你这样说是好意,宽慰我心情。”
“我明白。”
萧无劫嘴唇微抿,声音低哑:“多谢。”
他旁边,陆逐风长身舒展,整个人都要躺在台阶上了,他邪笑冲叶瑾瑜挤了挤眼:
“老叶,说实话,你嫉妒他吗?”
叶瑾瑜手肘撑在膝盖上,看了萧无劫一眼,低笑了下:“曾经嫉妒过。”
“曾经嫉妒过?那就是现在不嫉妒了?那又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嫉妒的?”陆逐风眉头一挑,打破砂缸问到底。
叶瑾瑜被他问得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你今天是来克我的吗?”
专挑刀他的话问。
“嗨!聊天,谈心,你屁都不放一个,那还聊个球?”
“快说,快说,你不说,我今晚觉都睡不着。”
叶瑾瑜头大地捏着眉心,片刻,身形一垮,泄气般放松下来,低声:
“在波士顿的时候,就和你说过,我理解她了,也释怀了。”
他目光幽幽望着远方斜阳,周遭空气却陷入一阵静默。
他回头时,蓦然发现三双神采各异的眼睛直勾勾望着他。
陆逐风满脸写着你在放屁:“你这表现叫释怀?”
叶瑾瑜长腿伸开,搭在台阶上,敛眸轻声:“眼见未必为真。”
“我在刚学医时,会因为看着病人饱受折磨而难受,因为没能救回病人,我流过很多眼泪,甚至几度想放下手术刀。”
“只是我身为医生,身后还有无数病人等着我,我不能为一人停留。上天不会因为我的难过,停下对生命的剥夺,死亡不会留给医生难过的时间。”
“所以渐渐地,我就成了很多病人眼中面对病魔,面对生死,毫无波动的无情者。”
“这件事也是,我真的想通了,可能……只是还需要点时间适应吧。”
云墨眼睛扑闪了几下,试探般小声问:“可叶大哥,你说过你还喜欢青衣姐。”
话落,叶瑾瑜目光中第一次出现了恍惚的神色。
陆逐风,甚至萧无劫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他。
“我小时候家里管得严,长大了又没时间,从出生到现在我其实就完整地看完过一部电视剧。”
“剧中有一对情侣三生三世纠缠,却不得相守,片尾他的师傅有一段关于‘真正的爱’的描述,我一直有印象。”
“他说真正的爱,不能让对方因爱的痴念而困惑,应该让对方自由,成全对方,让对方不受束缚……”
天边夕阳即将落尽,一抹残辉映照在他眼底,别样迷离。
他笑了下:“他的师傅说了很多,更具体的我已经记不清了,但一直记得他最后的总结——真正爱一个人要放手。”
“所以,她能做到的事,我也能。”
临近夜晚,风中开始浸上凉意,萧无劫衣衫单薄,在一片静默中轻咳出了声。
陆逐风毫无形象摊在台阶上,冲萧无劫一抬眸:“你该滚了。”
萧无劫斜眼睨向他,眼尾冷光闪动,陆逐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指了指叶瑾瑜:
“你问他,他医生。”
“死不要脸的病人在外吹风,都咳喘起来了,不该回房吗?”
叶瑾瑜淡淡瞥了他一眼,还是冲萧无劫说:“你回去吧,手术前你要保持住身体状态,不能轻易受凉。”
萧无劫目光闪了闪,问陆逐风:“你呢?”
陆逐风一副你管我的表情,见萧无劫不动,突然说:“我拉他去洗脚城,你去吗?”
萧无劫没忍住,又咳了一声,旁边云墨一脸紧张:“老师,回去吧,师娘知道会生气的。”
说着,扯着萧无劫的手臂,拉他回房间。
萧无劫抬脚前看了叶瑾瑜一眼,叶瑾瑜没说什么,只微不可察点了下头,目送他离开。
萧无劫与云墨走后,只剩陆逐风与叶瑾瑜并肩坐在台阶上,夕阳最终落下,吞没了眼里映照的残光,连同影子。
夜风吹拂下,凌乱发丝拂面,陆逐风低沉问:“真的想好了?”
叶瑾瑜语气淡淡:“我不想强调第二遍。”
陆逐风眼尾微动:“我只是在想,你以后怎么打算?”
“一旦手术结束,她大概率不会在这长住了,你也不会常来了,一旦决定,可能就是永远了。”
叶瑾瑜目光深邃望着远方,突然说:“你今天废话有点多。”
陆逐风淡笑,叶瑾瑜却将目光投向他,语气玩味:“你今天单刀直入,扯了那么一大堆是为了什么?”
陆逐风挫了挫手背,捡起被萧无劫坐过的西装外套穿在身上,又挂上那副不着调的笑容:
“不说了吗?”
“陪你聊天谈心。”
叶瑾瑜眼眸微眯,眼尾折起笑意:“你会那么好心?”
陆逐风侧眼与他对视:“不然呢?”
“你是怕我有心结,手术时候会对他不利吧?”叶瑾瑜淡淡收回目光,轻嗤一声。
陆逐风眉峰细微挑了下。
“你和楚璃月倒是护他护得紧,一个名义上让林青衣给我当手术助手,实则是监视我;另一个打着陪我谈心的旗号,想尽办法探我的心思。”
叶瑾瑜哼笑,没让陆逐风接话,又继续说:
“放心吧,我说得都是真的,关于他的手术,我也会全力准备,不会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他低叹了声,声音很轻:“另外,也谢谢你吧。”
“我没什么朋友,有些话憋在心里久了,全部说出来,挺舒服。”
说完他转身要走,“等等。”
陆逐风声音响起,叶瑾瑜停住脚步,看向他。
“你能告诉我,他的手术成功率有多少吗?”
“我不是傻子,不要说百分百。”
叶瑾瑜低讽了一声:“你这话问得跟傻子没区别,就算是阑尾炎手术,也不会有医生告诉你成功率百分百。”
陆逐风眸色黑沉:“我认真的。”
叶瑾瑜想起萧无劫临走的眼神:“他应该不想你知道。”
片刻,他无声捏紧手指,说:“不到七成。”
陆逐风目光闪动了下,没再说什么,独自一人在风中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