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圣湖空间内的另一个方向，随着归墟仙王向前按动了墙上的某个机关。另一条幽深通道浮现在了他的脚下。
    白金色身影头也不回的迈入其中，待到他的身影彻底融入通道的黑暗，墙壁便再度合上。
    空间之内又沉寂了几息，白夜怀推了推脸上的单片眼镜，幽幽道。
    “还不出来，是打算一直住在这里了吗？”
    面对男子平静无波的话，血骨树顶端的白月泠咬紧红唇，最终撕下屏影符纸，随后双翼一震，从高耸的血骨树上飞跃而下。
    双脚重新落到地上，原本坚硬的大地却带给白月灵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恍惚之间，双膝一软。白月泠不受控制的向前几步险些跪倒在地。
    而白夜怀一直默不作声的看着她，那隐匿在镜片之下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静静望着面前失魂落魄的女子，白夜怀终于红唇轻启：“现在，你对天界你所看到的这一切，还是那般信念坚定吗？”
    白夜怀犹如书生学者般的声线，回荡在空间中。白月泠瞳孔收缩，昔日英气十足声音此刻变得嘶哑无比。
    “圣上……不是说已经将诡灵体系改良过了吗？”
    细若游蚊的声音，此刻变得连她自己都不肯相信起来。
    而白夜怀面色平静，依旧神情冷漠道。
    “如果真能改良，且不说圣上的功绩能不能超越三皇。单是黑海空间中的诡灵师便会来投靠我们天界。”
    话到此处，白夜怀又回眸看向面前的血骨树。
    望着上面那由血管组成的树枝、望着那一朵朵惨白如尸的花朵。白夜怀麻木的神情没有半点变化。
    “而且你看这树的模样，哪里比得过黑海空间那群诡灵师了？在这上边每一朵尸花，都是文陵族人的骸骨雕刻而成。”
    此话犹如一柄坚不可摧的铁锤，一瞬间轰击在了白月泠摇摇欲坠的心脏之上。
    心底那不肯承认的答案，一瞬间犹如洪水猛兽般决堤。
    白月泠面色惨白的跪坐在地。
    仰头望着面前这棵由文陵族人缔造而成的巨树，在巨树的更上面，是整个天界最为神圣的圣湖。
    每一个天武大陆的人民，只要突破灵相境，便有资格来到这个圣湖之下沐浴灵泉。
    作为天界最为神圣庄严的地方，却是由文陵族人的万千鲜血铸造而成
    一切真相水落石出，伴随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白月泠的脑海阵阵耳鸣。
    无数人影浮光掠影的浮现在眼前，最终停留在那百年前战死沙场的父亲身上。
    [泠儿，白月家借天皇之势形成，自当为天皇麾下的两大古族赴汤蹈火。作为白月家族的孩儿，此生切莫忘本。]
    刚会读书识字时，白月关便抱着小小的白月泠，在白月家族的祠堂向着天皇肖像郑重立誓。
    娇小的孩子昂头望着那一袭金红色长袍，神冠加冕的男人昂头挺胸。稚气未脱的声音清澈有力。
    [月泠定不忘本！]
    而后画风一转。
    在白月泠手握银月弯刀，张开双翼在天地间战斗翱翔之时。
    父亲的身影，在她的眼中变得越来越萧瑟孤独。
    随着力天使又一次冷脸离去后，与之擦肩而过，低头行礼的白月泠三步并两步的回到家中。
    “爹？怎么了？”
    月华透过窗边散落在大殿中，形成一抹苍白的银纱。
    而在正中央，昔日高大威武的父亲则双膝跪在蒲团之上。面向着天皇的牌匾，宛若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
    听着白月泠的呼唤，白月关头都没回，声音中却带着一抹悲凉：“泠儿，还记得从前爹对你说过的话吗？”
    白月泠仓皇跪下，连忙点头：“白月家借天皇之势形成，自当为两大古族赴汤蹈火。白月族人必不忘本。”
    白月关却在此刻忽的一笑，随后岔开话题：“回去吧，爹爹最近要去帝宫任职。你留在家中，可要替爹好好照顾家族。”
    那时的白月泠，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祠堂。耳畔隐约浮现出白月关的最后一句话。
    [天界，还是天界之人的天界吗？]
    天古族，还是从前的天古族吗？
    再度抬头，仰望着那满目骷髅凝聚而成的血骨树。白月泠的眼尾终于爬上一层猩红。
    “不可能……不可能！夜怀哥，这都是假的对吗？是文陵族背叛天界，白夜族才去讨伐！是文陵族的不作为害的边境万千战士惨死异地！”
    身躯向前死死抓住白夜怀的衣摆，白月泠浑身颤抖几近崩溃的嘶声开口。
    “还有瘟疫！文陵族制造出瘟疫来帮助北冥族。那么多人都死了，所以才要追根究底！我们……我们只是在维护天界安定而已！”
    只要能够确定其中一点，那就能够证明他们并不是为了将整个文陵族当做血灵来源的恶魔！
    他们是人啊，是人！
    若自己毕生保护的古族一个衣冠禽兽，那白月家族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成为恶魔的帮凶吗？！
    而面对白月泠拼命寻找文陵族错处的模样，白夜怀闭上双眼，声音清晰坚决字字坠地。
    “那场瘟疫，是我们用诡灵之术嫁祸给文陵族的借口。在决定屠杀文陵族之前，白夜族就已经在修炼诡灵体系了。”
    刹那之间，尘封数百年的真相一瞬间揭开。白月泠的脑海一片空白。
    怪不得对白夜族素来言听计从的父亲，会拒绝炎力天使的邀请。
    怪不得白夜族有信心以一己之力，独自对抗冥界的两个古族！
    怪不得，文陵玄音会将自己放回来！为的就是让自己亲眼看清，亲手打破整个白月家族十万年来的信仰！
    感受到体内流淌的月光元素，察觉到融入在自己灵宫中的万千血灵。
    原来……自己远比文陵玄音所说的诡灵师更恶心……
    伴随着这个念头破土而出，白月泠终是万分痛苦的垂下眼眸。
    而在此刻，一直沉默的白夜怀终于重新看着白月泠，再度开口。
    “如果仅仅是因为信仰崩塌，便丧失斗志的话。你作为孤月天使很明显是不合格的。”
    “可我该如何去战斗……”白月泠嘶哑的声音中尽是哽咽。
    “我爹……到最后都是为了天界而战，却死在了与北冥族的战争之中尸骨无存。”
    “白月家族为了两个古族付出万年，为了人族的安稳战斗万年。如今，也到了沦为弃子的时候了吗？”
    “这样一个嗜血杀人的古族，我无法为它而战！”
    面对白月泠几乎崩溃的嘶吼，白夜怀凝视着她沉声开口。
    “我没有让你为白夜族而战，白月泠。现在需要你站出来的不是我。”
    一双碧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白夜怀的声音一字一顿。宛若一位蛰伏在暗夜千年，就为了此刻燃尽自身的神明。
    “你所看到的这棵血骨树，不仅是白夜疏吸收文陵族血脉的阵法，更是炼化整个天武大陆的万魂大阵！”
    现任天帝白夜疏，正在天界的地心深处缔造了一片汪洋血海。
    而制作这个血海，除了能方便他更快更直接的吸收血灵。还可以成为他吸收大道之力，突破神位的阶梯！
    “如今，天界的大道之力缺失了大半。白夜疏无法靠着吞噬大道之力进行突破，留给他的，就只有献祭整个天武大陆这一个办法！”
    在白月泠面如土色之际，白夜怀手持一把金色的匕首，对准自己的掌心猛然滑下！
    一条血液凝聚的天诡路骤然浮现。
    只不过在这其中加了一缕玄音的血液，这条附着了空间之力的通道尽头谁也不知。
    再度看向白月泠，白夜怀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下一刻将她推入其中。
    在那天旋地转的眩晕来临之前，白夜怀的声音回响在白月泠耳畔。
    “离开天界好好活着，就当我为虎作伥这么多年，唯一做过的好事。”
    “夜怀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