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火炮轰下方的盾车!”营寨上的郑军统领急促的声音响起。
他看向远处的明军眼底满是惊惧,这些明人和自己在峥江,灵江前线对战的阮氏军队战法根本不一样。
此时他一个回合就被打懵了;安南国内有个情况是很奇特,上层统治阶层很聪明,做事也周密,但是中下层的文官武将都比较呆,原因很见到,郑氏掌权后,一直施行的是愚民政策,那些品级不高的文官武将,也接触不到太多的知识,就拿兵书来说,在大明最普通的儒学馆中就能看到,但是在安南,兵书只有在五品以上的武官才有资格学习查阅。
这也就导致郑军的中底层将领打仗几乎全靠经验,但是他们和阮军对阵的经验在明军面前压根行不通。
轰轰轰···
营寨上的火炮手,身披厚实的湿水麻布,顶着猛火油的火势,对着盾车发出猛烈炮击。
咚咚咚···
盾车被密集的炮弹轰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秦佐明抬头看到厚实的木板上已经开始出现裂痕,咬牙说道。
“兄弟们,合阵!”
原本散开的盾车,开始汇聚,迅速形成一字形阵,秦佐明的盾车顶在最前方。
“一鼓作气,给老子冲!”秦佐明双手青筋暴起,再次呼喊。
五台巨大的盾车合并首尾相连,两千多白杆兵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像是化作一道蛟龙般,快速的冲击在营寨大门上。
咚!嘎吱吱···
木制营寨的大门,并不是开向两侧的,在战场上,营寨大门,一般都是由整个的圆木组成,直接埋在地面上。
木门受到盾车冲击,虽然发出酸牙的声响,但是并没有断开,在摇晃一阵后,还是稳稳的矗立着。
“快,敌军在撞门,火器手全部出动,开始攻击,步兵顶住木门!”营寨上的统领急赤白脸的呼喊着。
营寨中冲出三排步兵,每个人都怀抱一根手臂粗的圆木,顶在木门后方。
木门外。
秦佐明已经带队撞击木门数次,看着纹丝不动的木门,脸上皮肉不受控制的跳动。
“来人,把火药包拿来!”
“将军!我去!”秦佐明的亲兵护卫,大壮呼喊一声,抱着一个瓷罐就准备冲出。
“站住,我先去,白杆兵规矩,要死先死将!”
秦佐明一把将其拉回。
抢过巨大的瓷罐,目光看向身侧的副将。
“我若死了,你接替指挥!”
秦佐明一手持包裹数层铁皮的方盾,怀中抱着瓷罐,艰难的向前推进。
噼里啪啦···
敌军火器的弹丸如雨点般密集的打在方盾上,虽然弹丸无法穿透方盾。
但是弹丸携带的冲击力,已经在秦佐明虎口上震出血迹。
秦佐明双目圆睁,紧咬牙关,不足十米的距离,硬是走了半炷香的时间。
嗤嗤···
瓷罐上方的引线被点燃。
“注意爆炸!注意爆炸!”秦佐明用四川话高声呼喊着。
双手持盾迅速后退。
轰!
巨大的声响传出,一股气浪瞬间爆出,直接把来不及躲避的秦佐明冲飞出去。
“秦将军!”亲兵扛着方盾,小跑着来到秦佐明身边。
“咳咳···”秦佐明猛烈的咳嗽几声,眼前满是金星,双耳隆隆作响。
“将军,你没事吧?”亲兵语气焦急的再次呼喊。
秦佐明大口吸着气,摆摆手,在地上坐着缓了好一会。
“没事,门炸开了吗?”
“没有完全炸开,只炸开一半,这些安南人不知道用的什么木头,极为坚硬。”
“告诉兄弟们,用盾车在撞几次,我还就不信了!安南人用的木头还能是铁做的不成!”
很快,在一排盾车持续的撞击中,木门最终开裂,散落成满地。
“兄弟们,门开了!给我杀,为前日死去的兄弟报仇!冲啊!”秦佐明看着木门被撞开,双眼满是赤红。
双手持刀,带着几个亲兵护卫冲在最前方。
在秦佐明刚冲过木门后,就看到前方出现一排郑军的火器兵,手持鸟铳对准自己等人。
“有火器兵!注意躲避!”
啪啪啪···
一排火铳发出脆响,密集的弹丸眨眼即至。
来不及躲避的秦佐明身子一颤,感觉胸口被一股巨力撞到。
低头发现胸前的护心甲已经破碎,胸口处正流出鲜血。
“踏马的!”秦佐明暗骂一声,没有说话,弯腰躲在跟上来的盾兵身后,把身后的披风撕成布条,简单的缠在胸口。
“有盾的向前压,其余人准备冲锋!”秦佐明高声呼喊着。
此时他双目赤红,身体中满是肾上腺素,对痛觉的感知很小。
汉族人的血脉中有一个隐藏的技能,只要被触发,整个人就战力暴涨,同时还能保证大脑异常清醒,这种隐藏在血脉中的基因,百分之八十的汉人都有。
而秦佐明此时就是处于这种状态。
前方的盾兵顶着密集的弹丸已经前进数米距离。
在敌军火铳手轮换放弹的间隙中,秦佐明突然暴起。
“杀!”
秦佐明双手持刀,大步冲出,一刀砍下敌军一人的头颅,另一刀捅在另一人的胸口。
在其身后,则是紧紧跟着冲上来的白杆兵。
“兄弟们!报仇的时候到了!”不断冲上来的白杆兵每个人都双目赤红,手中制式钢刀都抡出残影。
白杆兵的主要武器是白杆大枪,适合在宽阔的地方作战,在这营寨中,长武器明显不方便发挥,他们都换成明军的制式钢刀。
不远处,满是惊惧之色的郑军统领,正在不停的催促着身边的士兵建立防线。
“快!左侧那人很厉害,快去把他弄死!”
“火铳手!快过来组阵,把中间冲进来的明军全打死!”
在统领的极力协调下,有些慌乱的郑军士兵,逐渐掌握战场的节奏。
因为营寨大门并不大,处于进攻方的白杆兵不可能一股脑的冲进来,只能分批次冲锋。
啪啪啪···
被冲散的郑军火铳手被组织起来,继续举着火铳开枪。
前方的十几个白杆兵军士被击中身体,大口咳血的倒地。
“踏马的!刀盾手!给老子宰了那些火铳手!”秦佐明双目怒睁,嘴角渗出丝丝鲜血,却毫不在意。
随手捡起地上的一面盾牌,发疯一般冲向几米外的郑军火器兵。
“快!那个疯子冲过来了,快开枪干掉他!”统领站在火器手身后急促的指着秦佐明。
他确实怕了,在和阮军对峙的半年中,他从没遇到过这种举着盾牌就敢直冲火铳兵的疯子。
这在安南国的战争中就没有发生过。
噗呲!
秦佐明手中盾牌被打的满是凹陷的大洞,最终他还是冲到了火铳兵跟前,而且挥刀斩去一人的头颅。
“给老子死!”秦佐明状若疯癫,一手举着盾牌冲撞,一手钢刀挥舞,接连带起血花。
在极短的时间内,秦佐明硬是一人就把刚组织起来的火铳手阵型打乱。
周围已经有几个郑军的火铳手丢下火铳,迈腿猛跑。
“将军稳住,我们来了!”几个呼吸时间过去,三十多名手持刀盾的白杆兵迅速冲上来,以秦佐明为中心,疯狂屠杀周围的敌军。
咔嚓!
一个白杆兵汉子,单手高举钢刀,一刀便把身前敌军手中的火铳砍成两节,落在地上。
而那个敌军脸上迅速出现一道血缝,下一刻,身子倒在地上抽搐片刻身死。
“别杀我,我投降!”一个有些胆小的安南士兵丢下武器准备蹲在地上。
噗!
钢刀入肉的闷响传出。
千户徐威面目狰狞的出声高喊。
“为死去的兄弟报仇!绝不接受投降,白杆兵规矩: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白杆长立,至死不休!”
徐威是刚冲进来不久的千户,他身后还跟着千余双眼发红的军士,此时的他们不单是军人,更是一个个愤怒的复仇者,一个个为自己父兄同袍疯狂复仇的疯狂杀手!
第一座营寨中的厮杀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当新军将士赶来支援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营寨中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被开膛破肚的敌军尸体横尸当场,腹中内脏迸溅,挂在肚子上。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血腥气,硝烟气,肉被烧焦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满身血污的白杆兵军士,相互依靠着坐在一片空地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