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牵上十殿下手的沈徇棠,沈慎为叹了口气。
默默开始给两位祖宗打掩护。
顾爻倒是没有太过在意,看着身侧的少年,他有些遗憾。
“殿下,现在各位大人都在出宫的路上,只能委屈殿下和我同乘一辆马车了。”
步韶栾的眼神紧紧锁在那交叠的手上,神色晦暗不明。
他摇了摇头,“不委屈,和掌印在一起,我很开心哦。”
看着少年温和无害的侧脸,顾爻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牵着少年在宫门口坐上马车。
然后当着一群步行出宫的臣子面,从他们身侧驶过。
姿态那叫一个潇洒。
看着那四角吊着铜铃,通身都是金丝楠木打造的马车,叮叮当当地张扬离去。
一些看不惯沈徇棠的人都默默呸了一声。
在那些看不上沈徇棠的人眼中,不过是阉狗得势当道罢了。
可是就算他们再气,以后没办法动他半分。
步韶栾坐在马车上,听着四角的铜铃摇晃着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坐在豪华的马车中,第一次感觉有些手足无措。
入目所及,无不显示着眼前人不俗的财力。
脚踏上的铺着的毛毯是上好的墨狐皮。
连这座椅的罩子都是绣着竹叶的蜀锦。
个顶个的值钱。
步韶栾低着头,有些不敢动。
顾爻拿起低案上的茶杯,轻呷一口茶,看着小孩不自在的模样,轻轻笑了笑。
伸手将面前的芙蓉糕推到少年面前。
“殿下不必紧张,这身礼服太显眼了,等会去我府上换件衣裳,我们去灯会逛一逛,殿下应该还未出过宫吧?”
青年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安抚。
少年摇了摇头,“只是长这么大还未出过宫,有些开心。”
步韶栾抬头看向顾爻,唇角露出一个温软无害的笑。
“还是和掌印一起过的除夕,就更开心了。”
顾爻看着小狼崽子目光灼灼,带着一丝期盼看着自己。
他压了压茶杯,轻呷了一口,没有回应。
那双焦糖色的眸子掩在温热的茶水升起的雾气中,有些模糊不清。
没等到青年的回应,步韶栾攥着衣角的手力道又大了几分,连骨节都有些泛白。
从宫门离开,驶入街道,是热闹喧嚣。
四周由安静变得嘈杂,顾爻像是听到了什么,放下茶杯。
他轻轻掀起车帘,是万家灯火照亮的上京城。
街上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青年侧着身,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拨开珠帘和布帘。
彩色的琉璃珠子晶亮剔透,从青年伶仃的腕间蜿蜒而下。
精致的手骨,美得让人目眩神迷。
步韶栾看着青年侧眸万向街上,那双焦琥珀色的眸子中映着万家灯火。
那精致无双的侧颜被明亮的烛火映衬着,显得格外柔和。
那平日中总是绷紧的,带着一丝冷冽的唇线,此刻都变得和缓。
青年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听着节日的欢声笑语,唇角缓缓绽开一抹笑。
和平日里应付人的假笑不同,此刻青年的笑容是那样真实。
不含一丝杂质。
干净得像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
对这世间抱有绝对的热爱。
可那喜悦的眼神中,却掺杂着一丝艳羡。
在欢声笑语中,他是满身寂寥。
琉璃灯中映着万家笑语,却挤不下一个名为沈徇棠的身影。
他像是游走在黑暗中的毒蛇,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敢在这角落中窥得一丝天光。
想要拥抱人间温暖。
却无人救他。
步韶栾低下头,狠狠摇了几下脑袋,将这个并不算实际的想法甩出脑子。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少年在心中自嘲。
他已然大权在握,朝堂都几乎是他一手把持。
又有什么不满足呢?
难道是他入宫前的事情吗?
步韶栾不清楚。
沈徇棠身上的秘密太多。
却从不对人讲。
少年有种想要探究的想法,却无从问起。
用什么身份去问呢?
现在的他,全凭着沈徇棠庇佑。
是生是死,也不过沈徇棠说了算。
顾爻这一看,便入了神,一直到马车停在府门前,才被车夫的声音唤回神。
他有些遗憾地放下车帘。
转头看向低着头的少年,朝他伸出手。
“殿下,到了,随我进府中换身衣裳吧。”
步韶栾抬眼,撞进青年眼底未散开的温柔。
一湖春水,生了涟漪。
面前的那只手依旧是白皙如玉,一如去岁冬日雪光中朝自己伸出的那只手一般美丽。
步韶栾将手搭在沈徇棠手上。
他没有多言。
乖巧跟着青年下车,没有半分反抗。
顾爻看着乖到离谱的少年。微微笑了笑,带着人进正屋,从衣柜底层翻出来一套新的衣裳,让少年换上。
那是沈徇棠平日里喜欢的艳色。
步韶栾换了衣服的时候,耳朵都有些红,他似乎都能闻到这衣服上独有的檀香。
看着镜中的自己,他觉得这衣服,还挺好看的。
他想给沈徇棠看看,却被先他一步换好衣服的青年一句话浇了个透心凉。
“殿下,这是我今岁新做的衣裳,你现在身量与我相差不大,应该能穿。”
步韶栾刚刚有些荡漾的心思,转瞬间归于平静。
他看着手上的衣服,觉得他刚刚在心中赞扬过的衣裳,好像也不是很好看了。
顾爻没看出少年百转千回的心思。
他看着这红色的衣裳上绣着金线的花纹,只觉得好看极了。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十八岁的少年已经长到与他差不多高。
“殿下,走吧。”
青年的透亮的眸子中映着晃荡的烛火,和只有一人的身影。
步韶栾轻轻笑了笑,抬手给人理了理领子,“沈公子,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