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乾四年,宁弋,百里微生为主考官,同时,全权主管春闱相关事宜。
护卫之责,也由禁军主领,锦衣卫辅之。
而东厂日渐式微。
此诏一下,朝廷内外皆有震荡。
若说往日还只是暗里风云,此事便是明面波涛。
到了此刻,就算是再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到,
这上京城的天,要变了。
而最先受到利益侵害,被掣肘的几位官员,此刻在沈府正院齐聚一堂。
“掌印,我们不能不早做打算啊,陛下如今这般做派,就是要对您下手啊。”
礼部侍郎有些气愤,张嘴就是一顿输出。
“是啊,张侍郎所言有理,如今朝中众多官位空悬,新的学子入朝,势必会影响朝中格局。
此次春闱,又是百里微生与宁弋全权负责,他们选出来的人,必定是要入他们一党的。”
工部尚书随后跟上,分析了一波朝中的格局。
话音一顿,顺带拱了个火。
“陛下如今动作越来越多,这难道不是在挑战您吗?”
顾爻支着下巴,神态有些懒散,看着面前这一群大多数能当他爹年纪的人,一副急眼的模样。
年纪这么大了,火气还这么大,也不怕脑梗。
是因为自己最近放权放得太多,让他们着急了?
顾爻看着他们,就像是看着跳梁小丑。
一群尸位素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轻呷一口茶,顾爻敛下眸中的不屑神色。
静静听着这群人还能说些什么。
礼部侍郎见顾爻无动于衷,也有些着急。
“掌印,这不像是上次江右的事情,等此批学子入朝,影响的可是中心的事啊,况且,”
说着,他又是一顿,目光直直地落在顾爻身上,话中带着浓浓的担忧,“况且,他们这是剑指掌印啊,就连护卫之责都不让东厂插手半分,许多事情也由东厂转交锦衣卫,这都是在削弱掌印您的权力啊。”
话未完,礼部侍郎率先施礼,“只要掌印令下,明日早朝我等必为掌印肝脑涂地,此次春闱,也该扩充我们的势力了。”
“我等必为掌印肝脑涂地。”
顾爻看着底下的人,唇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也不答话。
葱白的指尖轻敲着桌面,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在场的人心上。
工部尚书眼睛一转,抬头轻瞟一眼坐在上首的人,却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眼底的讥诮毫不掩饰。
顾爻也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只轻抚着腰间的玉佩,嗤笑道,“各位大人请回吧,今日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我就当没有听到,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比什么都好。”
刚刚还说着要为顾爻肝脑涂地的人,此刻全都面色铁青。
礼部侍郎面上着急,想要再劝一劝顾爻,却被青年一个眼神逼退。
顾爻将目光落在那面色不虞的人身上,“张大人是还有什么事吗?”
烛光晃动中,青年的面容漂亮得让人心旌摇曳,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带着的是不屑和轻蔑。
让这些年被捧得有些心高气傲的人有些受不了,礼部侍郎说出的话也有些口不择言。
“掌印真的不与我们站在一处吗?”
顾爻顾爻闻言笑了笑,抬手,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目光也随着手指落到面前这些人身上。
“你,你,还有你,哪个不是墙头草。
倘若今日我倒了,你们之中,有谁会为了我冒死上谏,啊?
我记得,你们原来都是跟着冯阁老的啊。”
被揭了老底的几人面色铁青,顾爻倒是笑得开心,继续输出,“还有姚大人,楚大人,王大人,当初你们是犯了事被东厂的探子抓到,托了许多关系,才到了我跟前,如今倒是腰板硬了啊。”
礼部侍郎被气得面色铁青,一甩袖,转身朝外走去。
工部尚书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青年身上。
“掌印既然看不上我们,那我们便告辞了。”
听着这略带威胁的话,顾爻脸上面色未变,压下喉咙的痒意,唇角的笑意反而扩大两分。
“姚大人自便。”
工部尚书阴沉的目光打量了顾爻两眼,也转身离开。
剩下不成气候的,也都紧跟着离开离开。
刚刚一通输出,将脊背挺得笔直的人,见人走远,脊背马上塌陷下来,捂着心口,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应敛从堂后走出,轻轻拍着顾爻的脊背,有些心疼道:“你又何必如此疾言厉色,你这是要破釜沉舟吗?
其实你不必这般为他周全,你不想干了,我与寒疏带你回药王谷便是。
何必在这里还要苦熬。”
顾爻拍了拍心口,缓了缓气,给了应敛一个安抚的笑容。
“师兄,你也不必诓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就算研制出解药,寿数也不多了。”
应敛掩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不过落在顾爻背上的手还是给人顺着气,面色如常,“阿棠,你别乱说。”
顾爻抓住应敛的手,脸上露出一个笑。
他指着外头漆黑如墨的天,缓缓开口,“师兄,你知道皇宫中的天是什么样的吗?
应敛摇了摇头。
“皇宫里的天啊,是四四方方的,一眼就能看到头。
让人感觉整具躯体,乃至三魂七魄,都被人拘在那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地方。
就像是我从地狱中爬出来的生活一样,一眼就能看到头。
无非是为了两字,复仇!
报我顾家满门冤债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