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爻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房间。
酒醉过后的后遗症在他身上完美体现。
脑袋疼得快要炸开了。
“哟,醒了?”
“嗯?”
顾爻抬头看去,徐青悠悠地看着他。
昏暗的灯光下,脸拉得老长,像是索命的阴差。
吓得顾爻瞌睡虫都飞了。
唇角扬起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你怎么来了?”
徐青看了他两眼,没有说话,起身给人倒了杯茶。
“我不来,你在阎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爻沉默。
他也没想到这具身体的酒量这么差。
顾爻接过茶杯,嘟囔了一声,“我没想到自己酒量这么差,这不是没事嘛。”
徐青看着面前讨乖的人,轻轻叹了口气,“阿爻,走吧,离开晋北。”
去哪里都好。
别待在晋北了。
顾爻放下手中的茶杯,直视着徐青轻轻摇了摇头,“徐青,你应当知道我的性子的。”
徐青的眼睫颤了颤,垂下眸子,“是啊,我知道你的性子。”
就是因为知道你的性子,所以知道劝不动你。
他一到晋北,就听到阎家婚宴发生火并事件,紧赶慢赶着就赶到阎家。
生怕顾爻出点什么事情。
他也庆幸着自己来了晋北。
要不然,顾爻八成是要被留在那乱七八糟的地方的。
想起自己到阎家接走顾爻时阎郁的眼神,徐青的眼神暗了暗。
那种偏执,占有的可怕眼神,就像是他在英格兰见过的孤狼,圈住自己的领地,决不让他人踏足半分。
看着床上因为宿醉还迷迷瞪瞪揉着脑袋的顾爻,徐青撇过头。
既然阿爻自己都信了阎郁,他就不插手了。
这总归是阿爻自己的事情他不能越俎代庖。
徐青抬手看了看表,起身拿起搭在衣架上的外套,“阿爻,我走了,阎家那边,这两日你就不要去了,至多两月,一定要离开晋北。
不然就算是绑,我也会叫人把你绑走,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只是在通知你。”
顾爻揉着脑袋的手指一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拉长语调道:“知道了,你快走吧。”
徐青看着没一点精神的人,咬了咬牙,转身朝院外走去。
“顾久是吧,照顾好阿爻。”
顾爻闻声看去,就看到徐青一把薅住路过的小九,凶巴巴叮嘱道。
吓得小九手里的托盘都差点掉在地上,只能僵硬地点点头。
徐青看着面前乖巧的少年,轻舒一口气。
这个小孩,还算识趣。
不枉费他废了那么多精力。
这小孩哪里来的,他也不想去深究。
总归阿爻是有分寸的。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步履匆匆地往外走去。
被吓到的小九:“……”做人好难!
人类都这么可怕嘛?
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类啊。
少年的脸上有些郁闷,端着醒酒汤进来就被自家宿主一阵打趣。
“小九,就麻烦你照顾我了。”
小九:……
冷静,这是自己的宿主,不能动手,冷静!
少年端着醒酒汤递给顾爻。
顾爻笑了笑,端起醒酒汤,动作顿了顿,转头问道:“小九,在阎家看到的东西,都记下来了嘛?”
少年点了点头。
“都记下来了。”
“好,等会就将消息发出去吧。”
阎西,终究是叛了中华了。
顾爻垂着眸,捏紧碗沿,将手上的醒酒汤一饮而尽。
***
晋北,七月中。
阎郁接过顾爻书匣中最后一本书。
十指有些微微颤抖。
“先生,你要走了嘛?”
顾爻一愣,神色却是如常,“阎少爷为何这般问?”
少年扬了扬手上的书,书册发出震动的“哗啦”声,“这是先生书匣中最后一本书了。”
顾爻轻呷一口茶,“是少爷学得快。”
没有等到青年的正面回答。
阎郁失望垂眸,“是啊,我学得太快了。”
学得太快了。
先生自然离开得也快。
就是怕耽误先生的脚步啊。
他想折断先生的羽翼,将人困囿于这方寸小院。
可每当这个想法一出现,心脏处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想用尽一切手段将眼前的人抓住,可从灵魂深处而来的恐惧却在警告他。
警告着他最好不要这样做。
阎郁没有再说话,只是开始看起手上的书。
以求来转移注意力。
顾爻能明显感觉到小孩的情绪有些不好,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代沟吗??!
可看着面前的认真看书的人,顾爻还是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阎郁捏着书角的手指也松开两分。
炎热的七月,高大的树影下是最凉快的地方。
阎郁都不需要他特意,让顾爻忍不住有些犯困。
微风拂过,带着些微微的热意,熏得人更想睡了。
阎郁看着,忍不住笑了笑。
合上书册,轻轻拍了拍支着下巴点着脑袋的人,“先生,若是困了,便去摇椅上休息一下吧。”
那双清冷的眸子迷迷蒙蒙地睁开,带着些迷茫的无辜。
一下子就击中了阎郁的心。
让他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任命地起身搀着人到旁边的摇椅上。
不知为何困得有些睁不开眼的顾爻还记得自己的职责,要起身,却被阎郁一把按住。
“先生休息吧,没事的。”
少年的声音听来有些缥缈,却格外温柔,将本就困倦的顾爻彻底推入黑暗。
看着青年清冷而恬静的睡颜,阎郁的眼神浮上一层黑雾。
起身进屋拿了床毯子,路过桌子时,顺手将桌上剩下的半杯茶给倒了。
给青年盖好毯子。
阎郁坐在顾爻的身侧,轻轻描摹着青年轮廓,光是看着,心中就忍不住心生欢喜。
少年轻轻叹了口气。
先生,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想将你拢在手心,却又不知道怎么才能不伤到你。
想放你翱翔天际,却又担忧你的安危。
更怕孤雁一去不回。
知道顾爻已经睡熟的人也格外放肆,指尖细细描绘着青年每一分轮廓。
他贪恋着指尖的温度。
想留下他,却又知道眼前的人不会为了自己而停留脚步。
只敢做了些小手段之后,再放肆打量着眼前的人。
他知道一定会被眼前的人发现,可又那又如何呢?
先生,已经要走了,不是吗?
那就让他再贪恋一下吧。
就当是上次放任先生放肆的报酬吧。
少年的手搭在那串七宝佛珠上,俯身落下一吻。
蜻蜓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