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埋葬你舅舅的时候和你说过,我欠了你舅舅一个人情,当时我以为我已经还完了。”李莲花见这人还是只站在原地,只好开口说起了来龙去脉,“过来坐下吧,站着怪累的。”
这次方多病不再迟疑,走到桌边,将另一把椅子拉了出来,放在李莲花面前,先将人按进椅子中坐好,自己才坐在他对面,只盯着李莲花的眼睛,示意他继续说。
“我欠的这个人情很大,大到我可以豁出自己的性命。”
方多病听他这样说,一急之下将李莲花的手握在手中,用力握了握,“不要,我不要,我可以帮你。”
“别急,不是一定会送命的。”李莲花勾起唇角,任他将手牢牢握住,缓了缓这才开口,“上次在元宝山庄,你还记得那枚冰片嘛?”
方多病点了点头,注意力却分了一半在这手上,这人的手怎么这样冰?不会又是寒疾发作了吧,“你的手怎么这样凉?”
“嗯,没关系,天生的。”李莲花趁机收回自己的手,有些随意地搭在自己的大腿上,“其实,我还有别的发现,那冰片很重要,你也知道,是冰片上的文字很重要,我已经托苏姑娘去查了,最近就有消息。”
眼看方多病又要插嘴,李莲花赶紧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其实,那个香更重要,我记得在你舅舅那儿见过,你舅舅,他的死因有问题,所以明天我想去看看,说不定会有别的发现。”
“你怎么不早说,又为什么要将我支走?”方多病瞪圆了眼睛,他就知道,肯定是有迫不得已的事情,要不然李莲花怎么会那样绝情。
“这件事情牵扯太大了,况且你,”李莲花悄悄看了看方多病的脸色,这实话也不能全说,最少现在不能告诉他他是师兄的唯一血脉,“况且你是天机山庄的独子,要是出了问题,我怎么向你父母交代?”
“别的事情也就算了,我舅舅的事情你不应该瞒着我,”方多病低头垂目,下定了决心,“他,其实,是我亲爹。”
李莲花皱起眉头,这天机山庄做事怎么如此不密,这样大的秘密居然会走漏风声,“你知道了?”
“你,你早就知道!”方多病猛然抬头,一脸吃惊。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李莲花低了低头,想到了天机山庄二小姐的那封信,这样的事情让这小子知道了,这人得多伤心,“那些事情已经是往事了,你只要记住你娘是何堂主,你爹是方尚书,别的……”
方多病猛地起身,直扑进李莲花怀中,“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老狐狸,你怎么知道?”
“我,”李莲花正在想要怎么说,这件事儿是笛飞声查出来的,可这前因后果要怎么解释?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难受却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去安慰我娘?”方多病抬起脸,现在他已经一脸泪痕了,这在天机山庄活了二十年,爹疼娘爱,却突然告诉他,他的亲生爹娘另有其人。
在娘和小姨面前,他必须要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可是,他的心,他的心怎么会一点儿都不在乎?
“好啦,好啦。”李莲花心里叹气,只轻轻去拍方多病的后背,帮他顺气,“不要这样,你爹娘知道会难受的。”
“嗯。”方多病答应了一声,可这眼泪不由自己控制,今天白天他去李莲花的药摊搞破坏,就是因为心里憋的难受,尤其是这两天,娘和小姨对他比以往还要好上三分,这让他心中更加难过。
“没事,没事的,我想,你亲娘只想你过得开心,我想你亲爹一定也是这样想的,”李莲花继续小声安慰着怀中人,想到他李相夷从小无父无母,师父师娘将他养大,不禁挑了挑眉,“好好孝顺你爹你娘,按照你爹娘的心意,回家去吧。”
“不,”方多病只把脸埋进李莲花怀中,轻轻摇头,将脸上的眼泪都抹在李莲花的衣襟上,这才抬起头,只盯着李莲花的眼睛,语气坚定,“我要和你一起,查清真相,为我亲爹报仇。”
李莲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皱了皱眉,这小子还真是,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只摇头轻叹,“此事我现在也没有头绪,况且这牵扯到十年前的往事,其中凶险,不用我说,你是我恩人在世上的唯一骨血,我怎么能……”
“你闭嘴,不许你说不同意。”方多病将那手帕握在手中,心里直摇头,他就知道,这老狐狸只想让他安安全全的躲在家中,最好娶了公主,然后离他李莲花还有莲花楼远远的,瞪着眼咬着牙反对,“你想都别想,我就是要跟着你,也不会去娶什么公主!”
“臭小子,你懂不懂道理!”李莲花瞪起眼睛,这方尚书和何堂主费尽心机的为这小子打算,可这孩子真是不懂事。
“懂!我什么不知道!”方多病坐直了身体,板起面孔,认真说出自己的理由,“我不娶公主,不是因为公主怎么样,而是因为我不想做驸马!你到底知不知道做这个驸马意味着什么?”
李莲花低头不说话,这驸马不就是驸马,还能意味着什么?!
“如今朝堂,并不是如表面般风平浪静,皇帝只得这一个独生女儿,想来日后还有一番较量,我祖父是先相爷,我父亲是工部尚书,”方多病向空中抱了抱拳,转头看向李莲花,“我从小在国子监读书,心知肚明,朝堂之事,比江湖,凶险万分。”
李莲花皱起眉头,继续听面前人往下说。
“若是到了那一日,若是皇上仍然只有这个女儿,那登基称帝也不是没有可能,到那时,这个驸马又算什么?”
方多病不等李莲花回话,继续开口,“若是皇上有了儿子,那驸马更不值一提了,永远都要被关在京中那个小小的公主府内,我,不愿意!”
“虽然我并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也不像我师父李相夷那样有崇高的理想,但是为这武林正义出一份小小的力,却是我力所能及之事。”
李莲花莫得满面通红,说他自己就说他自己,干嘛又提李相夷?!
“还有,我爹我娘,才是这世上难得的佳话,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已经知道了真相,这才发现我爹娘更是难得,这世上这样的感情才真是令人羡慕,我爹我娘俱是家族显赫,可是他二人鹣鲽情深,竟然一丝一毫也容不得外人介入,哪怕过继我,也没说要另寻新欢繁衍子嗣。”
说完这番话,方多病眼睛亮晶晶的去看李莲花,“我很羡慕,也想过这样一心一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