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烛“啪”的一声响,火花爆了出来。
陆英睁开眼睛,隔着帐子看床头的灯烛,莫名地有些烦躁,索性起身下了地。
时辰还早,月恒还在外头的榻上睡着,她给小丫头掖了掖被角,披衣出了门,却瞧见虞老夫人竟然来了,安安静静地站在院子里。
“老夫人?”
她连忙上前,虞老夫人惊讶地看过来:“怎么醒了?这还早着呢。”
陆英也不好说自己是被灯烛吵醒的,只好摇摇头,虞老夫人却误会了,握着她的手叹了口气:“可是无疾不在,你不习惯?我方才也是做了个噩梦,这一走这么多天,元宵节都过了,也没送封信回来。”
陆英起初还想反驳前面的话,可听到后面就没了心思。
“少师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虞老夫人又叹了一声,“我也总这么告诉自己,就是这心……”
轻微的碎裂声响起,陆英精神一凛,手也跟着僵了一下,又来了,这几天一直有人夜访使衙署。
“可是冷了?”
虞老夫人有所察觉,给她搓了搓指尖,陆英摇摇头,随口说起旁的闲话,指尖习惯性地搭在了腰间的药囊上。
但不等她有动作,十几道铁索便自未明堂各处弹射出来,朝着房顶疾驰而去,片刻后,一人被捆成粽子,自屋顶滚落下来。
陆英娴熟地拉着老夫人后退两步,离那刺客远了一些。
老夫人显然没料到这样的变故,被惊得一把抓住了陆英的手,“这房顶上怎么还有个人?”
府卫虎子从墙上跳下来:“老夫人放心,咱们守着院子呢。”
陆英已经习以为常,倒是没放在心上,可是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却挥之不去。
居定侯真的是想要她的命吗?
连对周家这个毫无防备的商贾之家动手时,居定侯都会先下迷药,确保无一人能逃脱,可袭击早有防备的使衙署,却每次都只派一个人,这不合理。
“搜一搜。”
她开口,虎子连忙上前去翻找,可只是刚靠近,那刺客就口吐鲜血,没了生气。
“夫人,人咬舌自尽了。”
虎子下意识开口禀报,虞老夫人连忙捂住了陆英的眼睛。
“好孩子,咱不看这些,回头该做噩梦了。”
陆英哭笑不得,她虽说不至于杀人如麻,可敌人到了跟前她也不会手软,她这双手,少说也沾了不少条人命,还是头一回被人觉得看具尸体也会害怕。
可解释的话却在嘴边,徘徊几次都没说出来。
耳边倒是想起了虎子的声音:“快,盖上盖上,别惊着了夫人。”
陆英越发无奈,老夫人就算了,虎子当初可是跟着她出过关的,怎么也这么一惊一乍。
她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放弃了亲自查看尸体的念头,只让人把尸体抬了下去,心里的不安却越发浓重,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虎子。”
她喊了一声,虎子连忙走过来:“夫人有什么吩咐?”
“你知道登州是哪个县出事了吧?你多带些人去一趟,看看少师情况如何。”
虎子有些为难:“可是少师吩咐我们护好夫人,万一我们一走,刺客就多了怎么办?”
这个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但陆英仍旧很不理解,府卫是虞无疾的,不管出了什么事,他们都该先顾全虞无疾的安危才对。
“少师出了事,谁都担待不起,快去。”
虎子却仍旧没动,只求助地看向虞老夫人。
陆英又生气又无奈,这种事有什么好犹豫的?
“快去呀。”
“英儿,”虞老夫人开口,“无疾既然这么安排,还是先听他的吧,万一真的如同虎子所说,我们没办法和他交代。”
陆英愣住,她没想到会从虞老夫人口中听见这样的话。
“老夫人,少师是您的孩子,还掌管青州,他的安危很重要……”
“你也同样重要,”虞老夫人叹了口气,眼底是遮不住的担忧,语气却很坚决,“他这般为你周全,就是觉得你重要。”
陆英心头一颤,有什么情绪要翻涌上来,却又被她压了下去,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老夫人,我自己有人可用,我会……”
“夫人!”
急促的呼喊打断了她的话,一道人影飞奔而来,呼吸声十分粗重,抬着手指着身后:“少师回来了,他,他受了伤……”
受伤?
陆英心脏重重一坠,连忙提起衣摆跑了出去。
以往只知道使衙署大,却不知道如此之大,脚下的路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一般,等使衙署的大门出现在眼前时,仿佛过了百年之久。
她抬脚冲出门槛,目光扫过人群,却一眼瞧见虞无疾正坐在马背上低头和人说话。
她愣在原地,一时竟分不清这是不是错觉。
不是说,受伤了吗?怎么会好好地骑在马背上?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虞无疾很快看了过来,瞧见是她眼睛一亮,翻身下了马,“来接我?”
陆英上下打量着他,这才在他颈侧看见了包扎的白布,果然是受伤了。
指尖不自觉颤了一下,想去摸一摸,可抬起的瞬间又被压了下去。
“听说,你受伤了?”
“皮肉伤,被灾民划拉了一下,没事。”
虞无疾随口解释,见她额头亮晶晶的,抓着袖子擦了一下:“怎么还出汗了?跑……”
他话音忽地顿住,眼睛一弯,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跑过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