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大老爷们凑在一起,纵然没有烟味儿,但是经过几天的奋战,大家都已经身心俱疲,更别说洗澡了,空气里渐弥漫起了一股难以用言语确切形容的、让人作呕到极致的味道。
那味道混杂着汗水、污垢以及不知多少时日未曾清理的尘埃,仿佛一根根无形的丝线,紧紧缠绕着每一个人,让他们几乎要窒息在这污浊的氛围之中。
这种味道,就如同那充满了血腥味的残酷战场一般,时刻刺激着人们的感官,令人感到极度的不适与压抑,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人吞噬进无尽的黑暗与混沌之中。
张定静静地站在山巅之上,手中紧紧握着一架精致的望远镜,目光如炬地凝视着远方那座雄伟而又神秘的城池。从这个角度望去,那座城池宛如一座巨大的巨兽,安静地蛰伏在大地之上。此刻天空中的乌云翻滚涌动,隐隐有雷声轰鸣传来。
张定的面庞却如同雕塑一般毫无表情。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让人难以揣测他内心究竟在思索着什么。
或许他正在评估这场战争对城池造成的影响;亦或是思考如何才能拯救城中那些无辜百姓于水火之中;又或者他只是单纯地思考作为一个将军,考虑如何胜利……无论真相如何,此时此刻的张定都显得高深莫测、令人捉摸不透。
城墙之上,满目疮痍,那些坚硬无比的石块如同雨点般猛烈地砸落下来,在原本平整坚实的墙体表面留下了一个个大小不一、深浅各异的凹坑。
这些凹坑或如碗口一般大,或似拳头那般小,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城墙各处,仿佛是一幅被刻意破坏的画卷。
而在这一片狼藉之中,还混杂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液体——金汁。这种金黄色的浓稠汁液顺着城墙缓缓流淌而下,与那猩红刺目的鲜血相互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它们沿着墙面肆意蔓延,将整个城墙都染成了一片暗红色,宛如地狱之门大开时所呈现出的恐怖景象。
城墙之下,则是堆积如山的残肢断骸。有的肢体已经残缺不全,只剩下半截身子;有的则是头颅滚落在一旁,空洞无神的双眼凝视着上方;还有的内脏器官散落一地,散发着浓烈刺鼻的血腥气味。
这些惨不忍睹的画面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活生生的炼狱场景。
与此同时,一声声凄厉悲惨的哀嚎声响彻云霄。那声音犹如恶鬼的哭号,又好似受伤野兽的嘶鸣,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每一声哀嚎都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呐喊,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整个场面混乱不堪,血腥至极,简直就是魔鬼在人间随意挥洒的涂鸦之作,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收兵吧。”他坐在马上,透过望远镜的镜片,目光如炬地凝视着那座城许久许久,心中经过了无数次的挣扎与权衡之后,张定最终坚定地做出了这个决定。
这座城啊,虽历经岁月洗礼而显得有些苍老,但它那厚重的城墙依旧有着强大的防御力,足以将那些试图闯入的敌人挡在外面。
张定手中的人手本就有限,他实在不愿再继续无谓地消耗生命去填补这个仿佛没有尽头的深坑。对面的城池以及城中的人们,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轻轻一踹就能倒下似的,那般脆弱不堪。
然而,当他真的狠下心来踹了那么两脚后,却惊讶地发现,这看似破旧不堪的房子,外表虽然不怎么起眼,可内里却意外地结实无比,那股反作用力狠狠地硌得自己的脚生疼,仿佛在提醒着他不要小瞧任何看似弱小的存在。
每一块砖石、每一道缝隙似乎都蕴含着无尽的坚韧,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这座城池,也让他对接下来的局势有了更深层次的思考。
城池虽然结实,士兵们也还算可以,但是,城内的老百姓会相信你们吗?今天被砸死的那些人会怎么说?那些远离一线,只知道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决策人会怎么看?
要知道,那最为坚不可摧的城池,它所蕴含的坚固并非仅仅体现在外部的防御工事之上。那些看似牢不可破的城墙、厚重的城门以及精心布置的陷阱和防线,固然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外界的攻击。
而一旦内部出现了裂痕、产生了矛盾,哪怕外部的攻击再微小,也可能会如洪水猛兽般迅速侵蚀这座曾经坚不可摧的城池,使其瞬间崩塌瓦解。所以说,最坚固的城池往往不是从外面攻破的,而是从里面开始发生变化的呀,那种由内而外的腐朽与崩坏,才是最为致命。
到时候,受了委屈的你们,是否还愿意像今天这样,此时此刻这样拼命吗?
张定冷笑,[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你们就尽情的起舞吧!]
凄厉无比的鸣金声响起,士兵们迅速像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庆幸今天就又捡了一条命,又赚了一天。
随着张定带着人撤退,这仿佛看不到头的石头雨自然就停了,察觉到下面不绝于耳的声音停了,城内大大小小的将领纷纷探出脑袋看看什么情况,是不是敌人又杀过来了。
“他们撤退了!”欣喜的声音在城墙上响起,虽然他们不是战胜了敌人,敌人也不是溃败,但是至少得到了喘息之机,仍让在场的不少人高兴的不行。
总兵正准备去找布政使呢,他已经下定决心要为兄弟们的肚子们发力了,但是还没等他下去,下面一个听上去就高高在上的声音响起:“他呢?他在哪?总兵。”
总兵听出来了这是布政使家管家的声音,不知道他怎么来了,还来这么快,该不会是之前来了一直躲在下面吧?不过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事。
他猜的不错,管家早来了,不过一直炮击,他压根不敢上来,只敢炮停了立刻开始撒泼。
城内的巨石可是吓坏了不少百姓,更有不少百姓的房子毁了,还有人直接被打死的。虽然住在这里的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是重点是所有人都看见了,影响很不好。
布政使大人感觉自己的前途都要完蛋了,赶忙让管家去督战,质问总兵在干什么,怎么让敌人还打进来了,让他尽心,不然就参他一本!
怕死的管家知道自己误了事,没有第一时间上去,这不,试图先声夺人占据优势,虽然有理不在声高,但是嗓门大总让人觉得正大光明。
“总兵大人,你在干什么呀?城内的老百姓们可都吓坏了,老爷给你那么多钱,可不是让你混吃等死的,你怎么能让敌人打进去呢?”管家一看到总兵,就开始责问,一点也没管灰头土脸,一脸疲惫的总兵。
周围的士兵纷纷怒视着他,吃不饱肚子,提着脑袋打完仗,还要问责,就问这是什么世道,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
只见那总兵紧紧地捏住了自己的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都微微泛白了起来。他咬着牙关,拼命压抑住内心那想要一拳打死眼前这个令人厌恶的老家伙的冲动。
此刻,他那双原本就炯炯有神的眼睛更是瞪得浑圆,布满了血丝,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然而,尽管心中怒火滔天,他却依旧死死地抿着嘴唇,愣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要知道,虽说武官的地位总体而言确实比不上那些文官老爷们尊贵,但怎么说他好歹也是这一省之内掌管所有军务、手握重兵的最高军事长官啊!而面前站着的这个管家又算得上是什么东西呢?
不过就是那布政使大人养的一条走狗罢了!平日里仗着主人的权势狐假虎威,真以为可以骑到他堂堂总兵头上来作威作福了不成?想到此处,总兵心头的怒火愈发熊熊燃烧了起来。
但是打狗还要看主人,布政使是个好面子的人,还要靠他筹钱筹粮食。
“你要干嘛?”管家被这杀气腾腾的眼神一瞪吓坏了,缩着往后和自己带过来的狗腿子一起退,没有注意到有块板砖直接摔倒了。
众人纷纷靠过去,看着他,管家吓得哆哆嗦嗦的,用手挡住自己总兵并没有动手,只是淡淡说了句:“我要和布政使大人说话,你也一起回去吧。”平静的声音中满是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