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心之乐奏响,曲调慷慨恢弘。
随着琴音阵阵,陈子涉体内的炁也不再独独汇聚于丹田之中,而是经由丹田,向四肢百骸内渗透。
这是琴心境的修行要旨。
修行者需以炁淬炼体内的十二正经,让更好地掌握自己的身体,发掘人体潜能,加强与天地之交感,最终可凭虚御风,实现生命层次的跃迁。
当然,那是后话了。
陈子涉一朝突破,心中豪迈之情顿生。
他起身收起还有大半没有炼化的三株树叶,想要感慨些什么,让自己的这次的突破显得更有逼格。
嘴巴张了半晌,陈子涉最终意气风发道:“咱以后也是有专属bgm的男人了!”
言毕,陈子涉目光看向身后三丈左右的位置。
只见那里躺着一个长条状的布囊,这布囊约有五尺长短,如成年男人的大腿般粗细,被包得严严实实。
陈子涉却没有太过意外,他走过去捡起布囊,打开布囊一角。
只看了一眼,陈子涉就瞳孔骤缩。
他默默将布囊收入墟石酒壶之中,又回头看了一眼姚玉珩等三人的方向,见他们还在休息,于是独自向某个方向走去。
……
距离陈子涉等人约四五里的山野小径上,一条大黄狗正摇头摆尾,时而去扑草叶上的蝴蝶,时而嗅一嗅路边的小花。
忽然,大黄狗的动作一顿,它看着前方,眼中露出一抹意外和震惊。
一道人影倒映在它眼中,正向它徐徐走来。
大黄狗眼中的人性化情绪一闪而逝,它像是没看到来人一样,继续在杂草丛里撒欢。
陈子涉走到大黄狗身边停下脚步:“别装了。”
大黄狗瞥了陈子涉一眼,“呜呜”两声,开始用后腿在泥土里刨坑。
陈子涉:“魏汐和阿梁在市集捡到的大黄狗是你吧?”
“你发现魏汐是方士,担心身份暴露因此离开。之后又扮作另一副样子来到曹家,目的就是要接近我。”
“所以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为什么会得到犬盗铜针?又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大黄狗跳开两步,扑下一只蚂蚱在嘴里撕咬。
陈子涉右手一挥,长条状的布囊出现在他手中:“我在修行之时,听到有细微的声音,也能感应到有人将某件东西放在了我身后。”
“只不过我当时处在突破的紧要关头,并且你没有继续靠近我,所以我才没有当场揭穿你,但这不代表我找不到你。”
“你身上的气味我记得很清楚,不会有错。”
突破至琴心境后,陈子涉的五感较之之前更敏锐,竟能循着气味,一路找到这里。
但大黄狗依然没有反应,我行我素,时不时还看陈子涉一两眼,似乎在好奇这个人类怎么一直站在那里自言自语,絮絮叨叨。
陈子涉面露疑色,摸着自己的下巴道:“难道我真的猜错了?它不过是一条普通的大黄狗而已?”
大黄狗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狡黠,撒欢得更加卖力了。
陈子涉无奈叹气道:“既然如此,不如抓回去让樊哙搞个狗肉锅吃吃,大家伙儿这几天都累了,得补一补。而且……”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大黄狗:“狗子你知道的太多了。”
大黄狗撒欢的动作一顿:“汪汪汪?”
它撒腿就要跑,陈子涉眼疾手快,一把卡住它命运的后脖,把它拎了起来。
大黄狗四条腿乱蹬,在陈子涉手里胡乱挣扎。
陈子涉手指一点,太乙剑气在大黄狗面前浮现,对着它的脖子和肚子比比划划。
“可惜,我没什么处理食材的经验。是该先去毛还是先放血?”
大黄狗这次是真的慌了,吐着舌头大喊:“哎,别,哥,胜哥,是我!”
陈子涉心中冷哼,小东西,我还拿捏不了你了?
他将大黄狗一抛,便见那大黄狗就地一滚,身上的犬皮一寸寸脱落,铺在了地上。
犬皮内,一个年轻人站起身来,满脸尴尬地看着陈子涉。
这年轻人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身材健硕,肤色黝黑,嘴唇上浮着一层青色胡茬,一双眼睛又大又亮,让陈子涉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清澈而愚蠢的大学生。
看着他的脸,陈子涉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道:“吕臣,真是你,你为何扮作黄狗一路跟着我?”
吕臣面色复杂,有被识破后的尴尬和羞赧,有终于相认的喜悦,也有担心陈子涉赶他走的紧张和不安。
他期期艾艾:“胜……胜哥,我也不想啊,可……可是你说我跟着你会拖累你,我……我只有扮成狗的样子跟着你,才不会被你看出来。”
他又解释道:“那天夜里我起来小解,看到你不在屋里就出去找你,结果无意看见了你和那条大黑狗争斗,听到了你们的交谈。”
“你跟着大黑狗跳进枯井里去后,我看犬盗铜针就快要消失,本想着先将它保存在自己身体里,待你回来后再给你。”
“结果没想到发生了后面的事情,我被吓得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直到后来你离开大泽乡,我……我放心不下你,才用了犬盗铜针,嗅着你的气息,一路跟道到了蕲县城里……”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似乎是担心被陈子涉责骂。
而随着他的讲述,陈子涉脑海中,原本属于陈胜的那部分记忆碎片又逐渐鲜活起来。
年幼的吕臣就像是陈胜的小挂件一样,陈胜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陈胜在村邑里惹鸡斗狗,吕臣就和陈胜一起哇哇大叫,被鸡犬追着满村跑。
陈胜垒个土台过家家似的自称大王,吕臣就自封为涓人将军,说要做大王的近侍。
陈胜和同乡的孩童争强斗勇,吕臣就抱着脑袋跟陈胜一起挨揍。
……
陈子涉虽然不是陈胜,却被这些记忆拨动着情绪,心中既有感动又有羞愧。
他感动于吕臣明知犬盗铜针之凶险,还是宁愿扮作大黄狗追随兄长。
愧疚则在于,自己只是一个莫名穿越而来的后世之人,而眼前少年的兄长,应该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陈子涉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想跟就跟着吧,至于犬盗铜针……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用。”他想了想又问:“你持有犬盗铜针的时间还短,应该没有被污染吧?”
吕臣脸色一僵:“胜哥,我……”
他缓缓举起双手,一双手背上,橘黄色的犬毛在风中微微摇晃。